那你又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两人之间死寂的空气里。
风雪在洞口呼啸,将唯一的退路越堵越死,幽蓝的光芒在冰壁上明灭不定,将傅司寒的脸映得一半是迷惘,一半是绝望。
他的手依旧贴在冰冷的水晶棺上,指尖的温度仿佛正被寸寸抽走,只有目光,死死地、贪婪地锁住棺中那张与沈清棠别无二致的睡颜。
那张脸,闭目安睡,唇色如灰,宁静得像一幅亘古的画。
她手中紧握的半块残碑上,那个古老的“棠”字裂痕,竟与他心口那道早已愈合的旧伤形状,分毫不差。
这是烙印在灵魂上的证明。
沈清棠站在他身后半步之遥,幽深的冰窟并未让她感到寒冷,真正的冰寒,源自她右眼中窥见的真相。
棺中女子的命线,并非断绝,而是一道虚浮于空中的淡金色丝线,飘渺地延伸向未知尽头,末端用血色小字标注着两个词:【命壳】、【重启】。
而那丝线的源头,竟是从她自己心口处一丝残余的魂光中分裂出去的!
她不动声色地将左手藏入宽大的袖中,指甲早已狠狠掐入掌心,尖锐的刺痛是她此刻唯一能用来压制情绪的缰绳。
原来如此。
她的前世,那个名为“承渊者”的祭品,并非只牺牲了一次。
而是被那该死的契约,一次又一次地复制、封存,像一件工具,一个“备用容器”,等待着在某个特定节点被“重启”,去替代那个妄图挣脱宿命的“正品”。
她,沈清棠,就是那个“正品”。
而棺中的,是她的影子,她的囚笼,她永世不得超生的证明。
一股混杂着前世今生的滔天恨意,几乎要从她眼底喷薄而出。
但她生生忍住了。
她缓缓上前,纤细的手指探入随身携带的药囊,取出的却不是任何丹药,而是一枚毫不起眼的、细如牛毛的银针。
此针,是她前世身为古医门传人时,唯一不依赖任何外物,以自身心头血与意志淬炼而成的“真器”。
它曾穿过她七次心脉,熬过九百场生死局,是她意志的延伸。
她将冰冷的针尖,轻轻抵在自己右手虎口处,微不可察地刺入半分。
一滴殷红的心头血,珠圆玉润地渗出,随即被她屈指一弹,悄无声息地落入脚下阵图的一道裂隙之中。
刹那间,四周冰壁上那些即将熄灭的古老文字,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命,齐齐微颤了一下,光芒由幽蓝转为一瞬的赤金,像是在回应某种跨越千年的身份认证。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听不出一丝波澜。
“你想知道我是真是假?”
她迎上傅司寒那双翻涌着痛苦与挣扎的黑眸,微微侧过脸,抬手用指腹轻轻抚过自己的唇角。
“那就问问她——”
她的动作很慢,昨夜因强行逆转阵法而受内伤咳血,唇边残留的一抹暗红血痕尚未完全拭去,在那张苍白病弱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可会为你咳血?”
傅司寒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视线被她唇角那抹红牢牢攫住。
他想起了昨夜,她是如何面无血色地倒在他怀里,却还笑着说“没事”。
不等他开口,沈清棠仿佛体力不支,忽然踉跄一步,单手扶住了身旁的水晶棺沿。
宽大的袖口滑落,一只小巧的药瓶骨碌碌地滚了出来,掉在傅司寒脚边。
瓶塞摔开,几粒通体莹润的“归魂露丹”滚出。
傅司寒下意识弯腰去捡,指尖触碰到药丸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鸽蛋大小的药丸之内,竟嵌着一丝丝比发丝还细的、流光溢彩的金色丝线!
那正是他每次神魂暴走失控后,从他体内流出,被她小心收集起来的神性血脉痕迹!
他猛地抬头,却听见她一声极轻的低笑,带着三分自嘲,七分凄然。
“这药,是你每一次发狂后,我守着药炉熬了三天三夜才炼成的。你忘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字一句砸在傅司寒的心上。
“上一次在京郊别院,你失控咬破我的肩膀……我就是把这药混着我的血,一口一口咽下去,再渡给你。”
“你说,”她抬起眼,那双总是水雾迷蒙的眸子此刻清亮得惊人,直直望进他的灵魂深处,“一个复制出来的‘命壳’,会疼吗?”
“一个被设定好的神明祭品,会为你哭吗?”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傅司寒的识海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雷,轰然炸开!
无数被尘封的、湿热的、带着血腥味的记忆碎片疯狂倒灌!
那个暴雨如注的黑夜,他被狂暴的力量撑得双目赤红,几乎要撕裂一切。
而她,那个纤弱的身影,浑身是血地将他死死按在泥泞的地上,肩膀上是他亲口咬出的狰狞伤口,鲜血还在汩汩流淌。
可她却笑了,嘴里含着苦涩的药,不容抗拒地吻上他的唇,将药汁混着她的血与泪,悉数渡入他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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