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深夜的书房里投下迫人的阴影。
那些刚刚在脑海中炸开的碎片,像无形的钩爪,紧紧攫住了他的心神。
他冲到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关于南极、考古、古代文明的词条被他疯狂调取。
当昆仑站传回的第一批高清冰窟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时,傅司寒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块矗立在冰窟中央、布满神秘纹路的石碑,与他无数次在混沌梦境中见到的祭坛,竟分毫不差!
纹路、形状、乃至那股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苍凉古意,瞬间击穿了他最后的理智。
他右手不自觉地抬起,指腹反复摩挲着心口处一道早已愈合的旧伤。
那里不痛,却隐隐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隔着皮肉与遥远南极的冰窟产生共鸣。
“吱呀”一声轻响,书房门被推开。
沈清棠端着一碗温热的药羹走进来,幽微的药香瞬间冲淡了房间里紧绷的空气。
她只看了一眼傅司寒的背影,便知一切劝阻都是徒劳。
他眼中的执念已然成火,不将真相焚烧殆尽,绝不会熄灭。
“你的身体,不适合长途奔波,更不适合去极地。”她声音平静,将药碗放在他手边的桌上。
傅司寒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死死锁着屏幕上的石碑:“那里有我要的答案。”
沈清棠的左眼悄然开启,看向他的命线。
那条原本坚韧粗壮的淡金色丝线,此刻依旧明亮,但在最末端,却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了一丝极淡、却触目惊心的红痕。
命数眼的注解随之显现:【若强行接触遗迹核心,神魂链接过载,有剥离之危。】
她心中了然。
她千方百计帮他找回的记忆,可能会成为杀死他的利刃。
沉默片刻,沈清棠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仿佛错觉。
“你想去,”她走到他身后,从背后环住他紧绷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我陪你。”
出发前的七日,沈清棠闭门不出。
傅家上下只当傅太太是在为远行调养身体,却不知她的意识早已沉入那个不为人知的神秘空间。
空间中央,名为“焚我”的古朴铜鼎内,正燃烧着一丛幽紫色的火焰。
火焰中炙烤的,是几株外形酷似枯骨的草药根茎——断忆草。
此草乃天地奇物,生于忘川彼岸,能吞噬特定记忆片段。
而沈清棠此刻做的,却是反其道而行,以自身精血为引,将断忆草的药性逆向提炼,制成一种能够暂时屏蔽神魂链接的“护魂香”。
香粉被她小心翼翼地封入一枚她亲手雕琢的银质莲花吊坠中,那吊坠的样式,与当年她送给他的第一件定情信物,一模一样。
做完这一切,她又来到空间内的灵泉边。
她盘膝而坐,闭上双眼,割取下自己穿越而来后整整三年的梦境残片——那些关于前世被追杀、关于这一世被抛弃的痛苦与不甘,混入氤氲的灵泉雾气之中,以古法炼成一颗鸽血石般剔透的“引魇珠”,小心地藏入随身的药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南极冰窟中的遗迹,是她前世身为第五十三代承渊者时,亲手布下的最后一道禁制。
想要解开它,或是毁掉它,唯有她的血与梦,才能作为钥匙。
抵达南极“昆仑”科考站的当晚,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风雪说来就来,白色的风墙瞬间吞没了天地,彻底封锁了所有归路。
傅司寒却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执意要独闯冰窟。
沈清棠没有阻拦,只是在漫天风雪中,替他整理好防寒服的衣领,然后取出了那枚莲花吊坠,亲手为他戴上。
冰冷的银质触碰到他滚烫的颈间肌肤,他微微一怔。
“这是我唯一求你做的事——”她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别摘下来。”
傅司寒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下头,转身决然地走向那片幽蓝的冰窟入口。
踏入遗迹的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外界的风雪声被彻底隔绝,四周的冰壁上,那些古老的象形文字开始逐一亮起,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脚下的地面,一道繁复至极的阵图随之浮现,光芒流转,引着他一步步走向中央那座孤零零的石台。
越是靠近,他头痛得越是剧烈。
无数破碎、撕裂的画面像是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大脑!
画面中,他不再是傅司寒,而是一个身穿古老祭祀服、被选中的“守陵人”,他的使命,就是守护祭坛,等待祭品的到来。
而那个祭品,那个要被献祭给所谓“神格”,以换取一族永生的“承渊者”……赫然就是沈清棠!
他看见,在那个暴雨如注的黑夜,她并非为他挡下一枚毒针,而是以自己的心头血为引,以承渊者的身份,逆转了两人之间的主仆契约,将“守陵人”永世被奴役的命运,强行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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