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傅家的家庭医生和一名护士,他们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凝重。
“傅太太,傅先生的详细脑部扫描报告出来了。”医生将一份密封的报告递了过去,措辞谨慎,“从医学影像上看,傅先生大脑的海马体区域,存在一片活性极低的抑制区,非常……反常。我们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它不像是物理损伤,更像是一种……精神性的自我封锁。我们的建议是,尽量避免任何可能刺激他回忆的言行,以免造成不可逆的二次创伤。”
沈清棠接过那份汇聚了现代顶尖医学智慧的报告,指尖轻轻一拈,连看都未看一眼。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二次创伤?”她轻声重复,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最大的创伤,就是忘了我。”
话音未落,她素手一扬,那份价值不菲的报告在她手中化为纷飞的纸屑,精准地落入壁炉旁一个古朴的铜鼎之中。
她指尖微动,一簇无形的火焰凭空燃起,瞬间将纸屑吞噬,连一丝灰烬都未留下。
医生和护士看得目瞪口呆,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再不敢多言半句,躬身退了出去。
沈清棠转身,目光穿过落地窗,投向后院那片开阔的草坪。
傅司寒正在练拳。
他赤着上身,蜜色的肌肤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
一招一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格斗本能,拳路标准得像是教科书拓下来的,却偏偏少了那份挥洒自如的魂,像一具精准执行命令的提线木偶,僵硬而空洞。
沈清棠静静倚在门框上,右眼悄然开启。
视野中,傅司寒的身影之上,一道清晰的蓝色痕迹缓缓浮现,旁边伴随着一行淡金色的小字注脚——【旧境重现,可触发本能反应】。
原来如此。
医学治不了的,是人心。而她,专治人心。
她敛去眸中精光,缓步走了出去,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晨露:“今天城东的老城区有义诊,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傅司寒收了拳,额上沁出的薄汗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气。
他看向她,眼神依旧有些许疏离,但身体却诚实地朝她走近,那是一种被她气息吸引的本能。
“好。”他言简意赅,没有问为什么。
城东破败的社区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廉价草药、霉菌和生活垃圾混合的复杂气味。
沈清棠却像是回到了最熟悉的主场。
她换上一袭最简单的素白长袍,长发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在一棵遮天蔽日的老槐树下设下诊席。
没有随从,没有排场,只有一张旧木桌,两把长条凳。
她一坐下,整个人的气场便沉静下来,仿佛与这片喧嚣破败的环境融为一体,却又自成一方宁静天地。
很快,第一个病人被焦急的父母抱了过来——一个高烧昏迷、浑身抽搐的七八岁男孩。
沈清棠纤指搭上男童的腕脉,只一瞬,便已了然于心。
邪火攻心,再晚半刻,就要烧坏神智。
她从随身的针囊里取出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对着光看了一眼,就在她准备施针的刹那,手腕却状似无力地轻轻一抖。
“叮”的一声脆响,银针脱手而出,直直坠向布满尘土的地面。
就在针尖即将触地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快如闪电地探出,稳稳接住了那枚银针,随即弯腰,将它递还给她。
傅司寒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然而,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鞋尖时,他的大脑深处,仿佛有惊雷轰然炸响!
——【暴雨如注的黑夜,她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气息微弱。
一枚银针从她颤抖的指间滑落,他慌乱地去捡,嘶哑地咆哮:“沈清棠!别闭眼!听我叫你的名字!”】
现实与破碎的幻象在一瞬间重叠!
傅司寒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沈清棠,喉结剧烈滚动,挤出一个沙哑得不像话的音节:“你……是不是以前也这样,摔过针?”
沈清棠没有回答。
她只是抬手,用一种近乎虚弱的姿态轻轻扶住额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头有点晕……昨晚没睡好。”
她抬起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里面是全然的信赖与无助,“我怕手抖扎错了穴位,你能……替我扎一次吗?就扎百会和神庭,很简单的。”
傅司寒眉头紧锁:“我不懂医。”
“可你以前试过。”沈清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精准地落在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我记得,有人对我说过,只要能让她活着,他愿意学一辈子。”
那句话,像一把钥匙,捅进了一扇生锈的锁。
傅司寒怔住了。
他看着手中的银针,再看看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女人,鬼使神差地,他接过了银针。
他的手,竟不自觉地摆出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专业的执针姿势。
没有丝毫犹豫,指腕发力,针尖精准无误地刺入男童头顶的百会穴,深度、角度,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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