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报会结束后的第三天,北江的天气骤然回暖。
持续数周的严寒仿佛在一夜之间消退,阳光变得温煦,街道两旁的积雪开始融化,滴滴答答的水声从屋檐下传来。但空气中的寒意并未真正散去,融化中的城市反而有种湿漉漉的阴冷。
省委大楼的小会议室里,周启明正在听取赵江河和孙正平的最新汇报。窗外,化雪的屋檐反射着刺目的白光。
“中纪委工作组已经正式接管了沈荣坤、刘振山案。”周启明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严肃,“根据中央领导的指示,这两起案件要办成铁案,无论涉及谁,一查到底。但同时——”他顿了顿,“要确保金融稳定和社会稳定,不能因为办案引发系统性风险。”
赵江河点头:“我们已经在做预案。国信信托那边,卫东副局长已经组建了临时管理团队,保障正常经营业务不受影响。对于可能出现兑付风险的几个信托计划,省金融办协调了几家银行提供流动性支持。”
“矿业集团呢?”周启明问。
“陈和平同志暂时主持工作。”孙正平接过话头,“职工安置款的先行垫付进展顺利,已经有三百多户收到了钱。老矿区那边,我们派了工作组进驻,一方面核实冒领情况,另一方面开始梳理历史遗留问题,准备制定整体改革方案。”
周启明满意地点头,但眼神里仍有忧色:“江河,正平,这次汇报会我们虽然取得了主动,但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罗建明副主任那边……”
“他昨天去了北京。”孙正平压低声音,“说是参加老同志的健康体检,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他见了几个曾在北江工作过、现在中央部委任职的老领导。”
“意料之中。”周启明并不意外,“罗建明在北江经营多年,门生故旧遍布。他这次出面,不单是为了保刘振山和沈荣坤,更是为了自保。你们查到的那些他和李雅娟公司的往来,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会议室里沉默了几秒。暖气开得很足,但气氛却有些凝重。
“书记,您的意思是?”赵江河问。
“我的意思是,要加快速度,但更要讲究策略。”周启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正在融化的积雪,“现在的情况就像这化雪天,表面上看冰雪消融,但暗处可能还有冰层,路反而更滑。我们要在中央工作组的领导下,把证据做实,把案子办稳。同时——”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要警惕对方狗急跳墙。江河,你个人和家人的安全,必须放在首位。正平,省纪委和公安厅要加强协调,对那些可能涉案的人员,该监控的监控,该控制的控制,不能给他们外逃或串供的机会。”
“明白。”两人同时应道。
从省委大楼出来,赵江河和孙正平并排走在化雪的路上。脚下是湿滑的冰水混合物,两人都走得很小心。
“江河,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孙正平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事?”
“顾记者那边……我们的人发现,最近有人在暗中调查她的背景,特别是她父亲当年的事。”
赵江河的脚步顿住了。
顾曼的父亲顾长青,是北江日报的老记者,十五年前因调查一起重大安全生产事故的瞒报问题,遭遇车祸身亡。当时官方结论是意外,但圈内人都知道,那起事故牵扯到当时一位市领导,顾长青的调查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什么人查的?”赵江河的声音冷了下来。
“还不确定。但手法很专业,不是普通的私家侦探。”孙正平看着他,“江河,我怀疑这是对方在找你的软肋。顾记者父亲的事虽然过去多年,但如果有人借题发挥,可能会很麻烦。”
赵江河沉默地走着,脚下的雪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良久,他才说:“顾曼知道吗?”
“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人发现得早,及时切断了调查渠道。”孙正平顿了顿,“但这种事瞒不住太久。江河,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赵江河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些,“老孙,帮我个忙。”
“你说。”
“查清楚到底是谁在查顾曼父亲的事。不管涉及谁,我要知道名字。”
孙正平看着身边这个相识多年的战友,看到他眼中那种罕见的冷厉,点了点头:“好。但江河,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无论查到什么,都要冷静。我们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我明白。”
两人在停车场分开。赵江河坐进车里,没有立即发动,而是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顾曼父亲的事,是他心里一直的隐痛。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顾曼。他见过顾曼提起父亲时眼中闪过的光芒和黯淡,知道那场“意外”在她心里留下了多大的创伤。如果现在有人要把这件事翻出来,作为攻击他的武器……
手机响了,是顾曼打来的。
“江河,你在哪?”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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