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冷雾如纱,笼罩着枯骨坡的每一寸土地。
一阵细碎而密集的马蹄声踏碎了清晨的宁静,官道尽头,尘烟滚滚,一队身披赤红铠甲、腰悬利刃的禁军,如同一道燃烧的铁流,正护卫着一辆极尽奢华的雕花礼车缓缓驶来。
礼车之上,一块巨大的金漆匾额被明黄色的锦缎覆盖,即便隔着老远,那股皇家特有的威仪也压得人喘不过气。
村口,领军的将军李铮一身玄甲,面容冷峻,他勒住胯下神骏的战马,虎目扫过眼前这个贫瘠却干净的村落,深吸一口气,声音裹挟着内力,如洪钟大吕般响彻四野:“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公主赵氏,躬耕于野,德润乡里,其行可嘉,其心可表!特赐‘嘉禾永昌’金匾一方,以彰其德,钦此!”
“九公主”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进了村子最深处的后院。
赵咸鱼正蹲在地上,一手拿着小铁铲,一手捏着一条肥硕的蚯蚓,准备给新开的菜地堆肥。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称谓,她手一哆嗦,铲尖险些扎进自己的脚背。
她猛地抬头,那张沾着泥土的清秀小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跑!这是她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她丢下铲子和蚯蚓,转身就朝后院的土墙冲去,动作利落得像只受惊的野猫。
只要翻过这堵墙,钻进后山,任他千军万马也休想找到自己!
然而,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在她即将蹬上墙头时,死死抱住了她的大腿。
“殿下!我的亲殿下!您可不能走啊!”铁牛那张憨厚的脸此刻写满了焦急,他几乎是挂在赵咸鱼腿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全村老少爷们儿都在前头等着接匾呢!您要是跑了,咱们枯骨坡上上下下百十口人,怎么跟朝廷交代?我们对不起皇恩浩荡,更对不起这半年来您施舍给我们的那些灵粥啊!”
赵咸鱼又急又气,蹬着腿想把他踹开:“放手!我不是什么殿下!我喝粥关你们屁事!”
话音未落,后门“吱呀”一声被堵死。
陈阿婆拄着拐杖,平日里颤巍巍的身子此刻站得笔直,浑浊的老眼里闪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光芒:“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您是您自个儿,现在,您是我们整个枯骨坡的根!这根要是跑了,我们这些在枯骨上刨食的,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前后夹击,退路全无。
赵咸鱼看着一张张质朴而坚决的脸,感受着腿上那几乎要将她骨头勒断的力道,最终泄了气,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我真的不是什么公主……我就是一个想安安生生种地的穷丫头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被命运扼住喉咙的无力感。
可命运的剧本,从不因主角的抗拒而暂停。
在村民们的簇拥(或者说挟持)下,赵咸yú面如死灰地被“请”到了村口。
李铮看着这个衣衫朴素、满身泥土,眼神里写满“生无可恋”的女子,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这便是传说中引动天机、身负神迹的九公主?
怎么看都像个村姑。
但他没有表露分毫,按照流程,亲自接过匾额,在两个禁军的帮助下,将其稳稳地悬挂在了赵咸鱼那简陋的茅屋门梁之上。
就在明黄锦缎被揭开,那龙飞凤舞、金光闪闪的“嘉禾永昌”四个大字暴露在天光之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响彻天际,匾额上的四个金字竟脱离了木板,化作四个巨大的金色符文,悬浮于半空之中!
万丈金光从符文中爆发,刺得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那四个符文轰然碎裂,化作亿万点金色的光雨,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精准无比地朝着村子周围的稻田洒落。
光雨所及之处,那些本还有些枯黄的稻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金黄,原本只到人小腿的稻秆疯狂向上蹿升,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
一阵风吹过,金色的麦浪翻涌,空气中瞬间充满了丰收的香甜气息。
有懂农事的老农失声惊呼:“天哪!这……这起码增产了三成!不,不止三成!”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乎其技的一幕惊呆了,包括久经沙场、见惯了大场面的李铮。
他瞳孔巨震,下意识地摸向怀中。
那里,藏着一份由皇帝亲笔朱批的密旨——“软禁预案”。
他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才真正理解了陛下在送他出京时,于御书房中那句意味深长的告诫:“此去枯骨坡,敬天,而后敬人。若违天意,反招灾殃。”
原来,这并非一句空泛的警告,而是对眼前之景最精准的预言。
李铮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审视与怀疑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
他猛地转身,对身后的副官用极低的声音下令:“收起所有不该有的心思。留两名文书,将此间异象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立刻八百里加急呈报陛下!其余人,全体列队,退后二十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惊扰神女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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