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命案专案录 第8章 最后的猎物和线索

傍晚，郭杜街道被一层厚重的麦雾笼罩，能见度不足三米。稀稀拉拉的路灯在浓雾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斑，勉强照亮着泥泞的街道。二十八岁的小学老师李静，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脖子上系着一条崭新的红色羊毛围巾，这是她昨天刚收到的生日礼物。自行车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在寂静得过分的傍晚里显得格外突兀。她加快了蹬车的频率，想着赶紧回家给生病卧床的母亲熬药。

当她拐进通往家中的那条必经之路——一条紧挨着麦田的狭窄土路时，两侧比人还高的麦秆在浓雾中影影绰绰，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突然，右侧的麦秆丛猛地一阵剧烈晃动，一个戴着深色口罩、身材矮壮的男人如同猎豹般窜出，手中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向她的头部！

“呃！”李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整个人便从自行车上重重摔下，倒在冰冷泥泞的田埂上。那条鲜艳的红围巾飘落在地，瞬间沾满了污泥。男人一步跨上前，膝盖死死顶住她的腹部，戴着劳保手套的双手铁钳般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口罩上方，那双标志性的三角眼里闪烁着疯狂而凶狠的光芒，他右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路灯下若隐若现——正是王万明。

求生的本能让李静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她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指甲猛地抠住了男人胸口的衣领，布料撕裂的声音细微却刺耳。在极度的混乱和窒息中，她的指尖无意间划过了男人的嘴唇，一种坚硬、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是金牙！意识到这一点，求生的意志让她做出了最后一个动作，她凝聚起残存的所有力气，指尖狠狠地向那金属物抠去！

“咔嚓！”一声极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崩裂的声响。

“妈的！找死！”王万明吃痛，发出一声压抑而暴怒的低吼，掐住她脖子的双手骤然发力，手背青筋暴起。李静的双腿剧烈地蹬踹了几下，最终无力地垂下，抓住他衣领的手也缓缓滑落，只有指甲缝里，悄然嵌入了那一小片她用生命最后力量抠下的黄铜碎屑，以及沾染上的、来自男人手套上的黑色混合油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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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就在前面！”老秦的吼声穿透浓雾，警车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傍晚的宁静。他们接到刘桂兰的预警后以最快速度赶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现场惨不忍睹。李静静静地倒在麦田边缘，双目圆睁，凝固着最后的惊恐与不甘。那条红围巾被扔在一旁，边缘已被烧得焦黑卷曲，下身一片狼藉，散发着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汽油与皮肉烧灼的混合气味。王万明早已消失在浓雾深处，只留下一辆歪扭倒地的女式自行车，车座上沾着几根新鲜的麦秆和明显的油污痕迹。

小苏强忍着心中的悲愤，蹲在尸体旁，打开勘查箱。她小心翼翼地执起李静尚有余温的右手，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仔细检查她的指甲缝。“秦队！有重大发现！”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镊子尖端，从李静的指甲缝里，小心翼翼地夹出了一小片米粒大小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黄铜碎屑，同时提取到了少量黑灰色的、黏腻的油污混合物。

“是金牙的碎屑！”老秦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骤然亮起，如同发现猎物的鹰隼，“李静在最后时刻，抠掉了他金牙的一角！”身后的技术人员立刻上前，用专用容器承接这些宝贵的物证：“油污初步判断是机油和汽油的混合物，具体成分需要回去做色谱分析，但视觉和气味上与之前案发现场的残留物高度一致！”

进一步的勘查中，小苏在自行车的车把上，发现了一个半旧的、深蓝色的“秦岭牌”火柴盒，盒面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仓促间被什么尖锐物刮过。而在自行车旁的麦秆丛里，一名眼尖的警员找到了一张被揉成一团、又似乎被刻意展平过的火车票。票面清晰显示：目的地——辽宁沈阳，发车时间——一九九八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凌晨五点四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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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桂兰在一位女警的陪同下，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当她看清李静的尸体和那条被烧焦的红围巾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就是他……我看着他拿着红布袋出来的……里面装的，肯定就是这条围巾……”她的声音哽咽着，手指颤抖地指向那辆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这车……我认得，他摩托车上总绑着个一模一样的布包，车座上那个用黑线缝的补丁，我绝不会认错！”

老秦走到她面前，将那张从档案室找出的、王万明年轻时的黑白照片递到她眼前，照片上的人咧着嘴，那颗金牙即使在模糊的影像中也清晰可见。“你再仔细确认一次，是他吗？”

刘桂兰用力点头，指尖重重地点在照片的金牙和右手虎口的位置：“就是这颗牙！还有这疤！我在果园离得近，看得清清楚楚！”小苏补充道：“只要将指甲缝里的金牙碎屑成分与他口腔内可能残留的金属成分进行比对，再结合其他物证，就足以形成无可辩驳的证据链！”

刘桂兰仿佛突然被电流击中，猛地抓住老秦的胳膊：“我想起来了！他……他以前喝酒醉倒在果园外边，我路过时听他含糊不清地嘟囔过……说‘杀够二十个就回辽宁老家’……这火车票！这火车票肯定是他打算跑路了！”

老秦眼神一凛，立刻抓起对讲机，声音斩钉截铁，传达到每一个巡逻单位：“各单位注意！立即封锁全市所有火车站、汽车站、交通要道！重点排查十一月二十三日凌晨，前往辽宁沈阳方向的列车及班车乘客！目标特征：男性，身高约一米六五，体型敦实，戴口罩，可能佩戴帽子遮掩，右手虎口有明显纵向疤痕，口腔内金牙可能有缺损！重复，目标极度危险，发现后立即报告，切勿单独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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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刘桂兰提供的“王万明可能藏匿重要物品”的线索，警方再次对雷家寨村的废弃砖窑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在窑洞最深处的内壁，一个被巧妙伪装、用碎砖虚掩着的狭窄洞穴被发现。当移开碎砖，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汽油味混杂着陈旧血腥味扑面而来。

洞穴内部，景象令人毛骨悚然。那本被撕碎又似乎被重新粘贴、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完整作案日记，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那根见证了越狱和无数次罪恶的钢锯条，锯齿间不仅残留着暗红色的铁锈，还夹杂着些许枯黄的麦秆碎屑——与六年前李小红案发现场砖缝里提取的麦秆成分完全吻合。更让人心惊的是，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二十件女性物品：发卡、手帕、钢笔、梳子……每一样物品旁边，都郑重其事地放置着一粒干瘪的小麦，如同某种邪恶的祭奠仪式。

小苏戴上手套，屏住呼吸，轻轻翻开那本厚重的日记。最后一页，是新鲜墨迹写下的一行字：【1998.11.20 郭杜街道 红围巾 20个 够了 回家】。在日记的末尾，贴着一张已经严重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年轻的王万明站在一个穿着老旧蓝色工装的中年妇女身边，两人表情拘谨。那妇女身上的工装款式，与首案受害者李小红遇害时所穿的裙子，几乎一模一样。

老秦凝视着照片，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把对母亲复杂的情感……或者说，把他母亲遭受过的苦难，扭曲成了对所有穿着类似工装、代表着某种他无法触及的生活的年轻女性的仇恨和报复……”

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提取着日记封面和钢锯条上的痕迹。“秦队！日记封皮内侧提取到数枚清晰的指纹！与王万明越狱档案中留存的指纹初步比对一致！”这意味着，他们终于拿到了能将王万明与这一系列罪行直接、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终极生物证据。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王万明的逃跑路线已经明确之时，老秦却盯着那张火车票，眉头越皱越紧。他回想起日记里那句“回家”，以及王万明多年展现出的狡诈。这张看似匆忙遗落的火车票，出现在一个如此注重销毁痕迹的罪犯作案现场，是否太过刻意？这真的是他疏忽留下的线索，还是又一个精心布置的、指向错误方向的**阵？真正的“家”，或许并非远在辽宁，而是藏在更深、更隐蔽的什么地方……比如，那片他赖以藏身、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般的，茫茫秦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