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没有回那座位于京郊、奢华却空荡冰冷的别墅。更没有回柳家老宅,那个充满审视与算计的华丽牢笼。黑色宾利慕尚在京都流光溢彩的夜色中穿行,最终停在了一个相对僻静、绿化极好的高档公寓小区门口。她挥退了司机,踩着细高跟,有些踉跄地独自刷卡进入。
这里是李彤的家,她唯一能称之为“避风港”的地方。
李彤,她的好闺蜜,如今是国内顶人工智能研究所的研究员,一个智商超群却在生活琐事上迷糊得可爱的女人。
她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或者堆满古籍善本的图书馆里,这个家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偶尔回来睡觉和堆放书籍资料的据点。
柳如烟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扇厚重的防盗门前。
密码锁。
她甚至不用思考,指尖按下了那个李彤用了十年、因为怕自己忘记而设置的、简单到令人发指的密码:。
“嘀——”门锁应声而开。
一股混合着淡淡书卷墨香和实验室特有消毒水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玄关处随意丢着几双平底鞋,客厅的沙发上堆满了翻开的专业期刊和厚厚的硬皮书。
家里有些凌乱,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一种柳如烟在自己那个一尘不染、由顶级家政打理的别墅里永远感受不到的松弛感。
柳如烟反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弯腰,几乎是粗暴地踢掉了脚上那双价值不菲的定制高跟鞋。昂贵的鞋子歪歪扭扭地躺在玄关地板上,像被遗弃的垃圾。
她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原木地板上,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巨大的双开门冰箱打开,冷藏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盒酸奶、几瓶矿泉水和……角落里孤零零躺着的一瓶红酒。标签有些旧了,看不出牌子,大概是李彤某个学术会议后带回来的赠品。
柳如烟毫不犹豫地拿出那瓶红酒。没有开瓶器?
她环顾四周,在凌乱的餐桌上找到了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这很李彤。她有些笨拙地用小刀旋开了软木塞,发出“啵”的一声轻响。
没有醒酒,没有高脚杯。她直接从橱柜里拿了一个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马克杯——这大概是李彤唯一能用的“杯子”。深红色的酒液被汩汩倒入马克杯,很快便满了大半杯。她端起杯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劣质红酒的酸涩和粗糙的单宁感瞬间冲击着味蕾,带着一股廉价酒精的冲劲儿,呛得她微微蹙眉。但这股灼烧感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却意外地让她感到一丝痛快。
她端着杯子,走到客厅唯一还算干净的角落——靠近落地窗的一个单人沙发。窗外,是京都依旧璀璨却遥远的万家灯火。她将自己深深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蜷缩起来,像个寻求庇护的孩子。落地窗没有拉窗帘,冰冷的城市光线切割着她的侧影,一半在光明里,一半沉在阴影中。
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马克杯里那酸涩的酒液。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在酒精的催化下横冲直撞。柳父冰冷的宣判,萧山那张虚伪算计的脸,姬子卿平静到漠然的眼神……还有地上那堆被她亲手砸碎的、象征着屈辱和枷锁的奢侈品残骸……一幕幕在眼前疯狂闪回。
“姬子卿……”她喃喃出声,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你这个……混蛋……”
不知过了多久。
玄关处传输入密码锁孔打开的声音。门开了,李彤背着一个硕大沉重的双肩电脑包,怀里还抱着几本厚得像砖头的精装书,有些狼狈地挤了进来。
她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头发随意地挽了个揪,几缕碎发散在额前,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和沉浸在学术世界里的茫然。
“呼……累死我了……”她习惯性地嘟囔着,把电脑包和书随手丢在地上,弯腰换鞋。然后,她的动作顿住了。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劣质红酒的气味。光线昏暗,但她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单人沙发里的那个身影——柳如烟。她身上还穿着那身价值不菲的黑色高定西装,只是此刻皱巴巴的,领口微敞,几缕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她赤着脚,怀里抱着一个印着卡通兔子的马克杯,杯沿还残留着暗红的酒渍。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眼神迷离而涣散,正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如烟?!”李彤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喝这么多?”她凑近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什么酒?味道这么冲?”
柳如烟像是才反应过来有人进来,迟钝地抬起头,迷蒙的眼睛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李彤。她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彤……彤彤……你回来啦?”她的舌头似乎有些打结。
“我的天,你这是怎么了?”李彤蹲下身,担忧地看着她,“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她印象中的柳如烟,永远是冷静自持、光芒万丈的,何曾有过如此狼狈失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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