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崆峒山回到古城,日子像是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湖面,短暂涟漪后,复归一种令人不安的平静。我和陈玥潼(或许该称她陈汐玥了,但那名字总带着诀别的意味,让我下意识回避)之间,似乎都小心翼翼,避开某些深水区,维持着脆弱的和谐。然而,外界的声音,却不断将这平静打破。
首当其冲的,是好友杨力。订婚在即,本该是春风得意,可他眉宇间的烦躁却一日浓过一日。建筑行业的寒冬凛冽刺骨,外债如巨石压顶,新项目杳无音讯。杨力家昔日的风光早已不再,他跟着哥哥做劳务外包,最初还行,如今垫资的压力和难收的账款,已让他举步维艰。(陈玥潼曾偶然提过一嘴,说苗欣最早和杨力在一起时,还去找过前男友,出过轨。这话我当时只当闲听,如今想起,却像根刺。)
最终,杨力的父亲托关系,给他找了个学校保卫科的差事,月入五千,图个安稳。而苗欣,一个幼儿园老师,月薪不到四千。两年前他们商讨结婚时,谁也没料到经济会萧条至此。那时苗欣提出的条件——古城全款房、全款车,外加十八万八彩礼——杨力还觉得,只要父亲收回欠款,并非难事。
可两年过去,欠款遥不可及,订婚日却步步逼近。苗欣的催促日渐频繁,话语也越发刺耳。杨力对我们说:“你看谁家男女朋友见面第一句就是‘你爸把钱要回来了吗?’?” 更让杨力难以忍受的是,她后来竟直呼其父之名,语气毫无尊重。
杨力将满腹苦水和盘托出。他并非不愿努力,而是现实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尝试与苗欣商量,能否彩礼减些,房子先付首付,日后两人一起奋斗。换来的却是苗欣的勃然大怒和坚决不退让——“这是两家早就商量好的!十八万八,一分不能少!” 她还会“不经意”提起,家里给她介绍过开保时捷Macan的拆迁户,暗示杨力该知足。
这一切,都成了我和陈玥潼之间隐秘的雷区。我认为苗欣过于苛刻,若真有感情,岂会如此步步紧逼,将物质凌驾于一切之上?陈玥潼却觉得,女方家里想要个保障,也无可厚非,是杨力家承诺在先却无法兑现。我们为此争论过几次,不欢而散。后来我索性避开,只说:“那是人家的事,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一个下午,杨力照例约我和何颂打台球。他神色憔悴,像是下了极大决心,哑声说:“我不打算结了。太累了。” 他说每次和苗欣通完电话,母亲都难受得胃疼,父亲也时常不敢接他电话。压力如山,却无人体谅。
正巧,杨力老家村里一位老人去世。他父母情急之下,竟想出个昏招——让杨力认那位老人做“干爹”,按当地习俗,这需要守孝一段时间,便可借此推迟婚期。
晚上,陈玥潼又问起杨力的事,语气里带着探究。我心情复杂,鬼使神差地,便将这“认干爹”推迟婚期的荒唐事说了出来。
话音未落,陈玥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刻板和冰冷。
“你怎么了?不高兴了?” 我心头一紧。
“王翼,” 她声音发硬,眼神锐利地盯向我,“你会不会也跟杨力一样,以后给我们家来这一套?”
我愣住,一股被莫名牵连的恼火窜起:“你想哪儿去了?他是他,我是我!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他怎么做是他的事,你别往我身上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整天玩在一起,能是什么好货色?” 她语气冲了起来,带着一种蛮不讲理的迁怒。
我被这话彻底激怒,口不择言:“那你呢?是不是也跟你那个好妹妹苗欣一样,非得咄咄逼人,不把男人逼疯不算完?!”
愤怒之下,我将杨力告诉我的、关于苗欣更多算计的细节,像倒豆子一样全泼了出来——“苗欣家那套常说的房,根本不是她家的,是她姑妈的!他们只有暂住权!那辆她家买的理想L7,说是为结婚买,可杨力喜欢的是宝马轿跑!这根本就是她爸买给她自己的东西,却硬要算成是给杨力、给结婚的压力!这就是你口中的‘要个保障’?这分明是算计!”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第二天,气氛依旧冰封。陈玥潼似乎想缓和,提出想去打件银饰。我陪她去了。然而,祸不单行。那银饰店的老板不知是眼神不济还是存心卖弄,打量了她手腕上我母亲送的那只翡翠镯子几眼,竟多嘴道:“姑娘这镯子……颜色太过于好了,怕是‘非洲料’(指品质较差的翡翠),不值什么钱。”
这句话,如同火星掉进了炸药桶!
陈玥潼的脸色霎时难看至极!她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被欺骗的震惊和愤怒!她当即走到店外,给我打来电话,声音尖利,带着恐怖的低沉感:“王翼!你妈送我这镯子老板说是非洲料就值100多块钱?!那老板说是非洲翡翠!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是不是都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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