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在冰冷的床板上,屋顶的霉斑在昏暗中扭曲成嘲弄的鬼脸。大回天术——那逆转生死的禁忌密文,每一个字都在我的脑海里灼烧。我之前入师门的时候发过誓绝对不会违背师父的意愿,师父当时对我使用此数明令禁止。因为这是我的本命道法,至于他的代价?一生仅此一次的孤注一掷。而此刻唯一的生机,竟要系于我供奉千年的那位人间帝王——嬴政。焚香,起符,青烟笔直如剑,刺向虚空。我闭上眼,将全部意念凝聚于识海深处那尊端坐于玄黑帝座上的巍峨身影投入到了我面前的白俑之中!
“请始皇帝上身!”我的意念在虚空中震荡,“弟子祈请法驾,问本命道法回天之事”
那身影似乎动了一下,一股浩瀚无匹、冰冷如渊的意志瞬间压入我的四肢百骸,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嬴政的声音并非响在耳边,而是直接凿刻在我的意识之上,带着金石交击的冰冷回响:“大回天术,逆乱阴阳,其规甚苛。其一,受术者须对你,毫无保留,百信不疑。”
“我知道!”我的意念在帝威下挣扎,“玥潼她信我,胜过信她自己!此条无碍!”
“幼稚!”那帝王意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嗤意,“天道幽微,人间道晦暗。信白者,必得信黑。信真者,亦须能容伪。她信你为真,便须能信你所言之‘伪’亦为‘真’!此乃‘信’之两面,缺一则术崩!”
我心神剧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当年师父临终前将此术传我,指着这行字,枯槁的手抖得厉害,只反复告诫:“四十岁前莫碰!此术反噬,万劫不复!” 他浑浊的眼中有大恐惧,却始终未言明这“信伪亦真”的玄机。我从未真正理解过这悖论般的箴言,直到此刻。
“陛下……这‘伪’,究竟为何?”我几乎不敢问。
“谎言。”始皇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一百个谎言!每一句,皆须为护她而发,为渡她而设。每一句,皆须通达天道耳目,令其判定为‘善’!每一句,皆须让她深信不疑!如此,百谎圆满,方成回天之基!”
谎言!这两个字如同九天劫雷,在我识海中轰然炸开!瞬间撕裂了所有自欺欺人的侥幸。我们曾对着三清祖师像发下血誓,此生绝不相欺!那誓言滚烫如岩浆,烙印在灵魂深处,此刻却要亲手将它撕碎?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又迅速在心底沸腾成一片灼热的岩浆海,恐惧与决心在其中疯狂撕扯。
“陛下……弟子如今这残躯,可还能行此术?”我咬紧牙关,意念中透出孤注一掷的疯狂。
“可。”嬴政的声音毫无波澜,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然此术一成,你三魂七魄,必失其一!此乃天道索取代价。命数亦将随之逆转。你余寿几何?用你的余数和他的三年交换!你剩三年?她得生,你则承其命数之衰。若想寻回你那丢失的一魄,重掌自身命途……难如登天。”他顿了顿,那无情的帝王意志中,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属于“人”的叹息,“汝乃吾于此世唯一供奉者,陨落,非吾所愿。然法不可易,汝可自决。”
三年残命?失魂落魄?永堕寻觅之苦?这些字眼砸下来,足以让任何人心胆俱裂。可我的眼前,只有陈玥潼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只有她气若游丝时仍固执地抓着我的手,低声说“别怕”。记忆里,她仰着脸,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王翼,我们是一家人啊!”那声音像一道暖流,瞬间融化了所有恐惧的坚冰。
没有一丝犹豫!哪怕即刻粉身碎骨,只要能换她睁开眼,再对我笑一次,一切都值得!
“陛下,弟子,无悔!”意念如铁。
“善。”嬴政的声音归于沉寂,唯有那冰寒的帝王意志更深地融入我的四肢百骸,一段段复杂艰涩的咒文与运力法门,如同活物般烙印进我的识海深处。
对不起,玥潼。我在心底最深处刻下血淋淋的忏悔。从这一刻起,我的每一句话,都将裹着蜜糖,内里却是致命的砒霜。我发誓不再骗你,却要用一百个谎言,为你铺一条回生之路。相信我,哪怕是我亲手编织的虚幻,也请你…一定信下去!
对不起,陈玥潼我是王翼要开始说谎了!
***
北安,周末。酒店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光线被厚重的窗帘驯服,显得异常黯淡。空气里弥漫着檀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旧金属生锈的冷冽气息。陈玥潼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床沿,脸色依旧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看向我的眼睛,却像燃尽了生命最后一点烛火的灯芯,亮得惊人,也脆弱得惊人。
“王翼这个说法真的不会对你身体造成大的负担吗?”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当然!”我扯出一个尽可能轻松的笑,心脏却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就是一场‘擦灯’仪式,祛秽祈福,让你睡得好些。”——**谎言:轻描淡写,掩盖逆转生死的凶险。** 我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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