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十一月初八,镇江府。
凛冽的江风卷着湿气吹入了帅府,穿透议事厅虚掩的门窗,吹得墙壁上悬挂的江防图猎猎作响,厅内,炭盆里的火偶尔噼啪一声,爆起几点火星,稍稍驱散了一丝初冬的寒意。
一大清早,林天就站在厅内那张巨大的楠木桌前,微微俯身,低头凝视着铺陈其上的江防图。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目光沉静如水。
王五、黄得功、陈默、金声桓以及水师统领沈廷扬等核心将领肃立两侧,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似是在等待着林天的指示。
“经略,夜不收急报,左良玉于昨日凌晨在南京大败马士英,阵斩其大将数员,俘获无算。马士英残部已向杭州方向溃逃。左逆获胜后,随即大肆征集船只,整顿兵马,看这架势,似是有渡江而来的意图。”最终还是王五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林天并未抬头,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应:“此事我于昨夜已经知晓,诸位,都议一议吧,对此有何看法?”
黄得功按捺不住,摩拳擦掌,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来得好!正愁他没这个胆子呢!林帅,且让末将做先锋,试试这他自封的‘江南王’到底有几分轻重。这次定叫左良玉这老贼有来无回!”他话语中的战意炽烈,不禁感染了身旁几人。
陈默也道:“黄将军所言极是。我军日前刚于镇江大捷,士气正旺,且以逸待劳,水陆阵势俱已完备。只要左良玉那厮敢来,必让他有去无回!”
站在末尾的金声桓,神色复杂。他新降不久,虽得林天礼遇,但此刻听闻旧主即将来攻,心中不免有些波澜。
尤其是方才陈默所提及的镇江大捷,更是令他多了几分尴尬,毕竟不久前镇江城一方的守将还是他,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垂首不语。
林天终于直起身,目光缓缓扫过众将,最后定格在水师统领沈廷扬身上。“廷扬,”他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明确的期许,“水师方面准备得如何了?”
沈廷扬应声抱拳出列。他已年近四旬,常年的江海风涛将他面容磨砺得黝黑粗糙,眼神却锐利如鹰:“回主公,靖海水师大小战船四十余艘,均已检修完毕,弹药充足。‘磁州’号及另外两艘新式炮舰状态尤佳,炮手日夜操练,装填瞄准已极为娴熟。末将敢立军令状,只要左良玉的船队敢出现在江面上,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提到“磁州”号时,他语气中那份自豪感难以掩饰。这艘由匠作营打造的新式巨舰,在之前的镇江战役中屡立奇功,是靖海水师目前的绝对王牌。
林天微微颔首,对于水师的战力,他是极为放心的。先前渡江之战已经试验过了成色,自不必说。
他移步到厅中央的沙盘前,手指点向长江几个关键位置:“左良玉新胜,骄狂之气必然滋生。他若渡江北犯,首选之地,无非是龙潭、栖霞山、幕府山这几处,江面相对开阔,水流也较平缓,利于大部队舟船集结抢渡。
“王五!”林天声音一沉。
“末将在!”王五踏步上前,甲叶铿锵。
“着你率第一营、第二营主力,并指挥由降卒整编而成的第三辅兵营,负责驻守镇江城及金山、焦山炮台,你的任务是依托坚城,层层设防,稳守反击。记住,前期以挫敌锐气、消耗其有生力量为主,不必急于出城决战。必守住镇江门户!”
“得令!末将必与镇江共存亡!”
“黄得功。”
“末将在!”
“你率本部八千精锐,我再拔给你一营火铳手,并配属陈默骑兵一部,秘密移驻至镇江城西侧丘陵及芦苇荡地带,利用地形隐蔽待机。待左军主力攻城受挫,士气低落之时,听我号令,从其侧翼猛击!”
“哈哈,林帅放心,包在俺老黄身上!”
“陈默。”
“末将在!”
“你亲率主力骑兵,游弋于江北岸,充分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你的职责有三:一是监视敌军可能的小股渡江迂回部队;二是拦截试图向北逃窜的溃兵;三是在总攻发起后,听令全力追击,扩大战果,尽可能歼灭左军有生力量!”
“是!末将明白!”陈默目光坚定。
“沈廷扬。”
“末将在!”沈廷扬再次出列。
“水师分为两队。一队为主力舰队,由你亲自统领,以‘磁州’号为旗舰,巡弋于镇江至龙潭段江面,寻机歼灭左良玉水军主力,控制江权!另一队小型战船,配合岸防炮台,封锁江面,绝不能让左军轻易渡江!”
“水师上下,必不辱命!定让长江成为左贼的葬身之地!”沈廷扬斩钉截铁。
一道道指令清晰明确,如同精准的齿轮嵌入战争的机器。众将领命,脸上皆是昂扬战意,厅内气氛为之一振。
最后方的金声桓见林天久未提及他,尴尬的脚趾都快在地上抠出了一间议事厅,看来林帅还是不够信任自己啊。
正胡思乱想着,他抬头看向林天,却刚好碰上林天迎来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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