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八年,十一月十二,辰时,龙潭江面。
冬日稀薄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洒在浩瀚江面上,映出粼粼波光。长江在此处江面开阔,水流相对平缓,正是大军渡江的理想之地。
高大如楼的帅舰,在江心微微起伏。左良玉站在船头,此刻的他身披猩红斗篷,按剑而立,正在极目远眺。他乘坐的这条船名为“镇江”号。如今想来也是颇为讽刺。
望着眼前浩浩荡荡、帆樯如林的自家舰队,左大帅心中豪情万丈。数百艘大小战船,载着超过三万先锋精锐,几乎铺满了西面的江面,声势骇人。
“报——!”身后一名传令兵脚步急促,飞奔至左良玉身后数步处,单膝跪地,“大帅!我军前锋哨船已与林天麾下水师小股哨船接触,敌军一触即溃,望风而遁,至今未见其主力踪影!”
左良玉闻言,捋须轻笑,对身旁的李国英及诸将道:“看来那林天小儿也知我兵威之盛,其水师不敢攫我锋芒,只敢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他模仿着近期南京城里某些说书先生的口吻,调侃道:“这波啊,这波林天是在第五层,以为退却示弱就能诱我深入?可惜啊可惜,本帅早就在大气层!主打就是一个实力碾压!”
众将闻言,皆哄笑起来,气氛轻松。日前对阵马士英轻松取得了胜利,让他们对林天麾下那支传闻中厉害的水师也少了几分忌惮。
唯有一旁的李国英,虽也附和着笑了笑,但眼神中仍保留着一丝谨慎:“大帅,末将毕竟于林天交过手,此子用兵极为狡诈,不可轻忽。其水师退得如此干脆,未免太过反常,恐有埋伏。尤其是那艘‘磁州’号巨舰,一直未曾露面,不可不防。”
“国英啊,你就是太过谨慎。”左良玉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磁州’号?名字听着挺唬人,不就是条大点的船嘛!我舰队如此规模,百炮齐鸣,任它什么州,也能给它轰沉江底喂鱼!传令下去,舰队保持阵型,缓缓东进,逼近镇江水域,我倒要看看,他林天能玩出什么花样!”
“得令!”传令官抱拳领命,随即转身跑去船尾,手中红黄两色令旗迅速而有力地挥动,打出清晰的指令。
庞大的左军水师开始以雁行阵缓缓向镇江方向压迫过去。巨大的船桨划破江水,橹声欸乃,伴随着船工号子,声势的确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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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左军舰队东南方一片被江心洲遮蔽的水域,靖海水师主力正静静地潜伏着。
沈廷扬站在“磁州”号高大的艉楼上,通过单筒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远处如同移动城堡般压过来的左军舰队。在他身边,炮手们已经就位,甲板擦得锃亮,黑洞洞的炮口从侧舷炮窗中伸出,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禀提督,左军舰队已进入我预设伏击水域,其主力战舰约百五十艘,其余多为运兵小船,队形密集,正以常速东进。”了望哨大声报告。
沈廷扬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好!传令各舰,听我号令,没有命令,不许开火!让左良玉再往里走走,走到咱们的‘包间’里来!”
他转头对副官道:“左良玉这架势,是打算直接一波推过来啊。只可惜,时代变了。咱们靖海水师,今天就来给这位久经沙场的左大人,好好上一课,让他明白什么叫‘射程之内即真理’。”言罢他抬头看了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去准备吧。”
副官会意一笑,立刻躬身抱拳,快步走下艉楼传令。整个靖海水师如同蛰伏的巨兽,耐心等待着猎物进入最佳的猎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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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军舰队又向东行驶了约半个时辰,江面愈发开阔,已经能够远远望见镇江城的轮廓以及江边金山、焦山上林立的炮台。江面上一切似乎依然风平浪静,除了偶尔有几条小渔船惊慌失措地避开,并未见到任何像样的抵抗,更别提林天水师主力的踪影了。
随着时间和距离的推移,一些左军将领开始更加放松,甚至有人嘲笑林天是“缩头乌龟”,不敢出战。
“看来这林天是真的跑了?”
“说不定是知道大帅亲至,吓得屁滚尿流,弃城而逃了!”
一些中级将领甚至开始毫无顾忌地大声嘲笑,仿佛胜利已然唾手可得。连番的“顺利”进军,让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残酷战斗,失去了最基本的敬畏。
左良玉虽然依旧站在船头,但紧绷的肩背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他甚至在心中开始盘算,登陆镇江后,是即刻挥师直扑,还是先安营扎寨,等养足精神再战。
就在这左军上下警惕心最为松懈的时刻,异变陡生!
“轰!!!”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能撼动江面的巨响,从东南方向骤然传来!声音远超寻常火炮,如同夏日闷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左良玉及其身旁一众将领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脸色都是难以置信。所有人几乎同时猛地扭头,循着那惊天动地的声源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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