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小组的活动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气氛中接近尾声。其他学生开始陆续收拾东西,低声交谈着离开地窖。西奥多合上《高级魔药制作》,看向我,用眼神询问是否一起离开。
我微微摇头,用口型无声地对他说:“你先走。” 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讲台后方那个重新被阴影笼罩的身影。
西奥多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了然,他没有多问,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便拿起自己的东西,随着最后几个学生安静地离开了。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最终将地窖与外界隔绝,只剩下我们两人,以及坩埚残余的、渐渐微弱的咕嘟声。
空气仿佛变得更加粘稠和冰冷。我知道我需要谈谈,不是以学生面对教授的身份,而是以一种……更接近于面对一个可能理解“命运”与“挣扎”的同类的姿态。无论是外界的刺激——比如那个该死的预言,还是我对自己内心施加的压力和偶尔的自我伤害(比如欢欣剂的滥用,比如凝聚白色彼岸花时的消耗),这些痛楚确实像一根根刺,不断扎破我试图沉沦的倦怠,强迫我保持一种痛苦而尖锐的清醒。我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那片名为“永恒徘徊”的泥沼中彻底沉没,哪怕挣扎的姿态狼狈不堪。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混合着药材和陈旧石壁的气味涌入肺腑,带着一种清醒的刺痛。我走向讲台,脚步声在空旷的地窖里回响,异常清晰。
斯内普教授没有抬头,依旧在用他那特有的、带着一丝讥诮的流畅笔迹批改着论文,仿佛我的靠近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我在距离讲台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靠得太近,那会显得挑衅;也没有离得太远,那会显得怯懦。
“斯内普教授。”我的声音在地窖里显得有些突兀,但还算平稳。
他批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依旧。
我等待了片刻,知道他不会主动回应,便继续说了下去,将那个盘旋在我心头许久、因预言而变得更加尖锐的问题抛了出来:
“我有一个疑问。”我顿了顿,组织着语言,目光落在他低垂的、被油腻黑发遮挡了部分的侧脸上,“如果……当你知道你自己的命运结局,你会做出努力去改变吗?”
羽毛笔尖在羊皮纸上划出了一道极其轻微的、不自然的停顿,几乎难以察觉。但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那书写的速度,似乎放缓了微不可查的一丝。
地窖里只剩下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那几乎停滞的书写声。
我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平静,等待着他的回答,或者更可能的,是他的嘲讽和驱逐。我知道这个问题很鲁莽,很私人,甚至很危险。但此刻,我迫切地需要知道,一个同样行走在阴影中、背负着沉重过往的人,会如何面对那看似既定的终局。
他终于停下了笔,将羽毛笔轻轻搁在墨水瓶旁,动作缓慢而刻意。然后,他抬起了头。
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最深的夜,没有任何情绪地看向我,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
“苏小姐,”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缓,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重量,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你似乎犯了一个常见的错误——高估了‘知道’的价值,而低估了‘过程’的……代价。”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剥开我所有的伪装,直视我灵魂深处因预言而生的迷茫与躁动。
“改变结局?”他极轻地、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那通常意味着,你需要付出远超你想象的……东西。而很多时候,那所谓的‘结局’,不过是另一个……更为残酷的开端。”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幽深,仿佛在凝视着某个我无法看到的、遥远的过去,或者……未来。
“活着,本身就已经是在不断地……应对和改变。至于最终会走向何方……”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讥讽,“那往往由不得你选择。你能做的,只是在每一个……岔路口,做出你认为……必要的决定,然后,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却又似乎告诉了我一切。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描绘了一种冰冷而现实的图景——命运并非一条可以随意改道的河流,而是一片布满荆棘的森林,你知道出口的方向,却无法避开沿途所有的伤痛,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将你引向更深的迷途,或者……更接近出口,但代价惨重。
斯内普教授的话语像冰冷的雨水,渗入我混乱的思绪,每一滴都带着现实的重量和刺骨的寒意。代价,过程,必要的决定,承担一切……这些词语在我脑中碰撞、回响。
我低下头,盯着自己袍角在地面投下的模糊阴影,陷入沉思。他的话语勾勒出的图景是如此冷酷而真实,仿佛在嘲笑我之前那些关于“改变命运”的天真想法。是啊,知道结局又如何?过程里的荆棘并不会因此减少分毫,甚至可能因为你的“知情”而变得更加锋利,每一步都伴随着更清醒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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