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课结束后,那预言如同附骨之疽,在我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毒蛇,啮噬着我刚刚恢复些许清明的神智。
引领黑魔王走向他最终的深渊……
最终的深渊?那是什么意思?死亡?彻底的毁灭?还是……某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永恒的沉沦?而我,一个被彼岸花束缚、自身难保的人,如何能“引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走向他的终点?这预言是暗示我将亲手将他推入深渊,还是……指引他坐上那深渊的王座?这其中的区别,如同天堂与地狱。
那坠落的光影,也将成为照亮他人前路的光明!
光明?这个词从特里劳尼口中吐出,带着一种近乎讽刺的意味。我,苏灵儿,一个双手沾满至亲鲜血,内心被黑暗与空洞蚕食,连自身存在的意义都模糊不清的人,如何能成为他人的“光明”?我连自己都照亮不了。我那虚假的笑容,那层用以隔绝外界的完美伪装,难道能散发出足以驱散他人阴霾的光亮吗?这简直是个荒谬绝伦的笑话。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西奥多·诺特。他灰色的眼眸中最初的震惊已经褪去,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更深沉的审视与思索。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投来好奇或畏惧的目光,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评估这预言对我、以及对周围一切可能产生的影响。他是唯一一个,或许能部分理解我此刻处境的人,但他也无法给我答案。
这我并不能知道。
是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预言的确切含义,不知道前路通往何方,不知道我那被标记的命运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展开。我能确定的,只有我那糟糕的、无法摆脱的过去——家族的倾轧,手刃双亲的罪孽,彼岸花的契约,以及那随之而来的、永恒的、介于生死之间的徘徊。
而现在,这预言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我这颗原本在棋盘边缘滚动的、自以为自由的棋子,猛地推向了棋盘的中心。我步入了新的棋局,一个比斯莱特林内部的勾心斗角、比与教授们的微妙博弈要宏大、也危险得多的棋局。对手,可能是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黑魔王,也可能是我自身那深不可测、光暗交织的力量。
迷雾似乎被拨开了一角,显露出远方狰狞的轮廓,但前路依旧昏暗未明。
命运指引我活着,所以我才活着。
这是我唯一的“指引”。古籍上说“其主无生死,只待回彼岸”。我死不了,至少在完成那所谓的“回彼岸”之前,死亡于我而言是一种奢望。我必须活着,见证,经历,无论这过程是多么痛苦和荒诞。
可我什么都留不下。
欢欣剂带来的短暂宣泄,白色彼岸花所表达的歉意,与西奥多之间建立的脆弱信任,甚至是对德拉科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近乎敷衍的安慰……所有这些,如同指间流沙,似乎都无法在我那被诅咒的命运长河中留下任何坚实的痕迹。我依旧孤独,依旧被那股庞大的、源自彼岸花的力量和宿命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
“深渊的引路人……”我低声重复着这个称呼,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课本粗糙的封面。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在我嘴角勾起。既然无法逃避,既然必须活着,那么,或许我可以……换一种方式走下去。
不是作为被命运摆布的傀儡,而是作为……一个主动的参与者。即使前路是深渊,即使那光明虚无缥缈,我也要亲自去看看,这预言究竟要将我引向何方。至少,这比在昏沉的倦怠中麻木等死,要有趣得多,不是吗?
灵狐轻轻蹭了蹭我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我深吸一口气,将那翻涌的混乱思绪强行压下,重新戴上了那副平静无波的面具。戏,已经开幕,而我,这个被预言推向台前的“引路人”,是时候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落子了。即使,我依旧不知道剧本的全貌。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次魔药研究探讨小组,在周三晚上如期于地窖进行。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混合的、熟悉而刺鼻的气味,坩埚里咕嘟作响的魔药散发出不同颜色的蒸汽。我和西奥多并肩坐在一张长桌旁,面前摊开着《高级魔药制作》和几张写满复杂符号的羊皮纸。周围还有其他几个斯莱特林的学生,低声讨论着,羽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地窖一如既往的冰冷,石壁仿佛能渗透出寒意。但不知为何,比起校长办公室里那些嗡嗡作响的银器和邓布利多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蓝眼睛,我更喜欢待在这里。或许是因为这片空间的坦诚——它从不掩饰自己的阴冷与严苛,就像它的主人。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讲台后方,那个如同蝙蝠般栖息在阴影里的身影——西弗勒斯·斯内普。他正低头批阅着一沓论文,鹰钩鼻的侧影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锋利。那张脸上大多数时候都覆盖着一层无趣的、近乎僵硬的冷漠,像一张打磨光滑的面具。
但我知道,那面具之下,一定有着……更为鲜活的情绪。我见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在他看向哈利·波特的时候,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会翻涌起极其复杂的东西——深刻的憎恶,毫无疑问,但似乎还有别的,某种沉痛的、几乎像是……悔恨的余烬?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单纯令人厌恶的学生,更像是在凝视一段无法摆脱的、活生生的回忆,一个不断撕扯旧日伤疤的幽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