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空洞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如同触碰到了某种无形的界限,或者说,是长久以来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在疯狂预警。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不能再任由那些深埋的、黑暗的思绪冲破堤坝,尤其不能是在他——西弗勒斯·斯内普——面前。暴露脆弱即是交出把柄,而把柄,在这座城堡里,往往意味着危险。
我几乎是强迫性地深吸了一口气,地窖里那混合着药材和陈年石壁的气息再次灌满胸腔,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清醒的冰冷。胸腔里那翻腾的、近乎失控的情绪被硬生生压回深处,重新锁进那个无人可以触及的角落。
当我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惯常的、带着些许唏嘘和距离感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绝望和空洞的人只是地窖光影制造出的幻觉。我的眼神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将所有真实的波澜完美掩盖。
“那么,”我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调和节奏,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再见,教授。”
我微微颔首,动作优雅而符合礼仪,是无可挑剔的斯莱特林式告别。然后,仿佛不经意般,又或许是残留的一丝恶劣趣味驱使,我补充了一句,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天真无害的意味:
“祝您有一场好梦。”
这句话在此刻此地,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又如此……意味深长。好梦?对于他,对于我,对于我们这种被过往和命运纠缠、注定与安宁无缘的人而言,“好梦”更像是一种奢侈的讽刺。我知道他大概率不会有什么好梦,正如我自己一样。但这句客套话,此刻却成了我重新披上的、最有效的伪装。
说完,我不再停留,也没有等待他的回应——我知道他大概率不会回应这种毫无意义的祝愿。我转过身,袍角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径直走向那扇沉重的木门,脚步稳定,没有丝毫犹豫。
将背后那片冰冷的寂静,以及那个如同凝固在阴影中的身影,彻底关在了门后。
走廊里等待的西奥多什么也没问,只是沉默地跟上。我们并肩走在昏暗的廊道里,只有脚步声在回荡。
内心的风暴暂时平息了,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预言如同悬顶之剑,而今晚的对话,则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脚下的荆棘之路。但无论如何,戏,还要演下去。带着完美的面具,直到终幕降临,或者……直到我找到打破这命运桎梏的方法。
在那晚地窖的对话之后,我仿佛真的按下了一个无形的开关。那些翻涌的、关于预言、命运和自身存在的尖锐问题,被强行塞回心底某个上了锁的角落。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有的轨道,至少表面如此。
霍格沃茨进入了期末考试周,城堡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焦虑、咖啡因和羊皮纸气味的特殊氛围。走廊里随处可见抱着大部头书本喃喃自语的学生,公共休息室的灯光也总是亮到很晚。
我恢复了我应有的“正常”状态——准时出现在每一场考试中,姿态从容,脸上挂着那副恰到好处的、略带疏离的平静。对于大多数实践类考试,如魔咒学的精准施法、变形术的物体转换,甚至包括斯内普教授那双鹰隼般目光注视下的魔药制作,我都应付得轻松自如。指尖流淌的魔力,坩埚中精准的反应,这些依赖于天赋和本能的东西,于我而言如同呼吸般自然,并不需要耗费太多心神。
真正需要我“费心”的,是那些理论考试。
魔法史,魔文翻译,魔法理论……这些需要大量记忆、理解和书面阐述的科目,才真正考验着我的耐心和专注力。我坐在拥挤的礼堂里,周围是羽毛笔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因紧张而倒吸冷气的声音。我握着羽毛笔,逐字阅读着试卷上的题目,强迫自己的思维集中在那些枯燥的年代、复杂的如尼文变形规则和冗长的咒语原理分析上。
这成了一种奇特的修行。当我的大脑被“狼人行为准则的第三次修订背景”或者“快乐咒与混淆咒在魔力引导上的根本区别”这类问题占据时,那些关于“深渊引路人”和“永恒徘徊”的宏大而恐怖的命题,便暂时被挤到了意识的边缘。这是一种有效的逃避,也是一种必要的整理。在书写下一个又一个标准答案(或者我精心伪装成的、符合霍格沃茨教学大纲的“标准”答案)的过程中,我仿佛也在将自己的思绪一点点规整,重新建立起对外界常规事务的应对能力。
魔药学的笔试结束时,我交上写满工整字迹的羊皮纸,抬起头,正好对上讲台前斯内普教授投来的目光。那目光依旧冰冷、审视,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尖锐探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在确认我是否真的如表面看起来这般“恢复正常”。我迎着他的目光,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便平静地移开视线,收拾东西离开。我们之间,维持着那种心照不宣的、危险的平衡,而期末考试,显然是此刻更值得关注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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