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雷阵雨来得又急又猛,乌云像是被谁打翻的墨汁,短短几分钟就把整片天空染得漆黑。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时,阿林正蹲在社区活动中心的储物间里翻找去年的手工课材料,起初只是零星几声 “嗒嗒”,没过多久就变成了密集的 “噼里啪啦”,像是无数根小鼓槌在敲打着活动中心的玻璃窗,也一下下敲在阿林的心上。
他直起身,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膝盖,走到窗边。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把窗外的世界晕成了一片模糊的水墨画 —— 平日里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小广场积起了水洼,滑梯的红色轮廓在雨幕里若隐若现,宣传栏上 “童心课堂” 的海报被雨水打湿了边角,卡通笑脸的嘴角洇出一圈淡淡的水渍。阿林伸出手,指尖碰到冰凉的玻璃,恍惚间好像还能听到上周孩子们在线上课堂里的笑声,小宇总是第一个举手,声音脆生生的:“阿林老师,我昨天跟着视频学叠纸飞机啦,飞得可高了!”
可这笑声已经有半个月没在课堂里出现了。
活动中心里空荡荡的,只有风扇在天花板上慢悠悠地转着,发出轻微的 “嗡嗡” 声。线下课从三月暂停到现在,原本摆满桌椅的教室堆着几箱消毒物资,黑板上还留着上次线下课的板书,“春天的诗” 三个字旁边画着一朵小小的太阳花,是小宇上次上课偷偷画的。阿林今天过来,是想整理一下这学期的教学资料,把手工课的教程视频剪好发给家长,可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心里总像堵着一块石头。
他掏出手机,翻了翻家长群的聊天记录,最近发言的人越来越少了。上周他私信问过小宇妈妈,孩子怎么没来上课,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收到一句简短的回复:“最近有点忙,等忙完了再说。” 阿林知道,“忙” 只是借口,疫情反复,社区里不少家庭的生计都受了影响,小宇爸爸在工地打工,去年工地停了三个月,今年开春刚去没多久,听说最近又因为疫情管控停工了。
雨点还在使劲砸着窗户,阿林把整理好的资料放进包里,准备锁门离开。刚走到门口,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出 “小宇爸爸” 四个字,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接起电话。
“喂,是阿林老师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完全没有了往常的洪亮。阿林记得第一次见小宇爸爸时,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个子高高的,说话声音像打雷,笑着拍着胸脯说:“阿林老师,以后小宇就麻烦你多费心,这孩子淘得很,要是不听话你尽管说!” 可现在,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被生活磋磨后的沙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迟疑,像是斟酌了很久才拨通这个电话。
“是我,张哥,” 阿林赶紧应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您找我有事吗?是不是小宇有什么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隐约的雨声和电流的 “滋滋” 声。阿林耐心地等着,他能想象到小宇爸爸此刻的样子,或许正蹲在哪个屋檐下,手里夹着一支没抽完的烟,眉头皱得紧紧的。
“其实…… 也没什么大事,” 小宇爸爸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点不好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最近线上课还在开吗?我看小宇这阵子总盯着手机,好像有点想上课了。”
阿林心里一暖,又有点发酸:“开着呢,每天下午三点,我还准备了手工课的教程,您要是方便的话,让小宇今天过来上课就行,我把链接发您微信上。”
“哎,好,好,” 小宇爸爸连忙答应,声音里多了点底气,可没几秒又低了下去,“就是…… 阿林老师,我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您说,别客气。”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比刚才更久。阿林能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喊 “收摊了”,还有塑料布被风吹得 “哗啦” 响,大概是在菜市场附近吧,他记得小宇妈妈之前说过,最近在菜市场摆了个小摊卖蔬菜。
“是这样的,” 小宇爸爸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点无奈,“工地这阵子又停工了,我在家待了快一个月了,也没什么收入。小宇妈妈那个小摊,每天也卖不了多少钱,还得交摊位费。之前给孩子交的学费,本来想着这学期能续上,可现在……”
阿林心里一沉,他知道小宇爸爸要说什么了。社区活动中心的 “童心课堂” 收费本来就很低,主要是为了方便社区里的困难家庭,可就算这样,对现在的小宇家来说,可能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张哥,您别跟我客气,” 阿林赶紧打断他,“学费的事您不用操心,我跟活动中心这边申请过,困难家庭可以减免学费,小宇这学期的学费已经减免了,您就让孩子安心上课就行。”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阿林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小宇爸爸的声音,带着点哽咽:“阿林老师,这怎么好意思呢?之前已经麻烦你不少了,去年小宇过生日,你还给他买了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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