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的后背陷在廉价床垫磨出的凹陷里,弹簧时不时发出 “吱呀” 的抗议声,像极了楼下老槐树在风里的呻吟。这张床垫是他三年前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当时老板拍着胸脯说能睡五年,可才过三年,中间就塌下去一大块,每次翻身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动作大了把弹簧彻底压断。出租屋的天花板洇着一块不规则的水渍,是上个月暴雨留下的痕迹,此刻在昏黄的灯泡下泛着陈旧的霉斑,形状倒有些像囡囡画过的水母。他抬头盯着那片霉斑,恍惚间仿佛看到囡囡举着画纸跑到他面前,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你看,这是水母,它在天上游呢!” 想到这儿,阿林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但眼里很快又蒙上了一层雾。
他蜷着腿,右手探进枕头边的帆布背包,指尖先是触到了几张揉皱的招聘报纸。那些报纸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上面的招聘信息要么要求太高,要么薪资低得不够糊口,边角都被磨得卷了起来。油墨味混着背包布料的霉味钻进鼻腔,那股味道让他有些反胃,却又舍不得把报纸扔掉,总想着万一哪天就能在上面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紧接着,他的指尖就碰到了那个熟悉的塑料方块 —— 魔方的棱角已经被磨得圆润,在掌心沉甸甸的,带着体温。
“爸爸,你看我拼好一面啦!” 脑海里突然响起囡囡清脆的声音,阿林的手指顿了顿,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他把魔方轻轻搁在胸口,缺角的白色面朝上,那是去年搬家时从纸箱里摔出来磕坏的。当时囡囡看到魔方缺了个角,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拉着他的衣角说:“爸爸,魔方坏了,怎么办呀?”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蹲下来,摸了摸囡囡的头,笑着说:“没事,缺了个角咱们也能拼,它还是咱们的宝贝魔方。” 如今,缺口处的塑料毛糙得硌手,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黄,像一块缝在深色布料上的褪色补丁。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刚好落在那个缺口上,投下一小片细碎的阴影,倒让那白色显得更刺眼了些。阿林盯着那片白,忽然想起囡囡小时候总爱把馒头掰出一个角,递到他嘴边说 “爸爸吃小补丁”。那时候的馒头是松软的,带着麦香,是楼下张婶家馒头店刚蒸出来的,每次囡囡都要拉着他去买。不像现在楼下便利店卖的,硬得能硌掉牙,上次他买了一个,嚼了半天都没咽下去,最后只好扔了。
“阿林,在家吗?” 门外突然传来房东王阿姨的声音,阿林心里一紧,连忙把魔方塞进枕头底下,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王阿姨,您有事吗?” 阿林挤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
王阿姨双手叉腰,眉头皱着,看了看阿林的出租屋,又看了看他,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阿林啊,你这房租都拖了半个月了,什么时候能交啊?我这也是要交物业费的,总不能一直替你垫着吧?”
阿林的头低了下去,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有些沙哑地说:“王阿姨,实在对不起,我还在找工作,再宽限我几天,等我找到工作了,一定马上把房租给您补上。”
“找工作找工作,你都找了多久了?” 王阿姨提高了音量,“当初你租我房子的时候,可是说好了按时交房租的,现在倒好,一次次地拖。我这房子又不是不要钱的,你要是实在交不起,就别在这儿住了,我还能租给别人。”
阿林的脸涨得通红,心里又委屈又无奈。他也想早点找到工作,可现在工作哪有那么好找啊。“王阿姨,您再给我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我肯定能找到工作,到时候一定把房租交上。” 他几乎是恳求着说。
王阿姨看了阿林一眼,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行吧,就再给你一个星期,要是一个星期后你还交不上房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王阿姨转身就走了。
阿林关上房门,靠在门上,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要是真的被房东赶出去,他和囡囡该去哪里住啊。
“爸爸,你怎么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 “囡囡” 两个字,阿林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囡囡,想爸爸了吗?” 阿林的声音尽量放得温柔,不让囡囡听出异样。
“想!爸爸,我今天在幼儿园画了一幅画,画的是爸爸和我一起玩魔方,老师还夸我画得好呢!” 囡囡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让阿林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是吗?那囡囡真棒!等爸爸忙完了,就回家看你,好不好?” 阿林强忍着眼泪,笑着说。
“好呀好呀!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我好想你陪我玩魔方,我现在已经能拼好两面了呢!” 囡囡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阿林的喉咙哽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囡囡的问题,只能含糊地说:“快了,爸爸很快就能回去了。囡囡要听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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