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锁孔时,金属摩擦的脆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声控灯被这动静唤醒,昏黄的光线打在阿林微驼的背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幅被岁月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画。阿林捏着钥匙的指节泛白,指腹反复蹭过钥匙上磨得发亮的纹路,那纹路里藏着太多时光的痕迹 —— 这串钥匙跟着他搬了三次家,从城郊的棚户区到城中村的出租屋,再到如今这个虽小却明亮的两居室。每次换锁芯,他都特意把旧钥匙环留着,不是舍不得那点金属,而是上面挂着囡囡三岁时用黏土捏的小企鹅。小企鹅的肚子原本是粉嘟嘟的,现在褪色成了浅灰,边缘干裂得掉了块边角,露出里面粗糙的黏土质地,可阿林每次摸到它,心里都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乎乎的。
他深吸了口气,转动钥匙,“咔嗒” 一声,锁开了。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着青菜清香的暖气流扑面而来,裹着米饭的甜香和红烧肉的浓郁油脂香,瞬间驱散了楼道里的凉意。玄关的鞋架被塞得满满当当,最下层是他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鞋边还沾着昨天修水管时蹭的泥点;中间层是妻子梅姐的黑色皮鞋,鞋尖被细心地擦得锃亮;最上层摆着囡囡的粉色小皮鞋,鞋尖沾着点泥渍,是上周六他带囡囡去公园踩水坑留下的。当时囡囡穿着小雨衣,举着小黄鸭雨伞,在水坑里蹦得老高,泥水溅了他一身,小家伙还咯咯笑,说:“爸爸像只落汤鸡!” 想到这儿,阿林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眼角的皱纹也挤在了一起。
“爸,你回来啦!” 屋里传来囡囡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身影就从客厅跑了过来,扑进阿林怀里。囡囡穿着红色的小熊睡衣,脸上还带着刚看完动画片的兴奋劲儿,小手紧紧抱着阿林的腰,仰着小脸问:“爸,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呀?我都等你好久了,想给你看我今天画的画。”
阿林弯腰抱起囡囡,手臂微微一沉,这丫头又长重了。他用下巴蹭了蹭囡囡柔软的头发,笑着说:“今天工地上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我们囡囡画了什么好东西,这么着急给爸爸看?”
“就是就是,你再不回来,囡囡都要把画纸揣怀里等你了。” 梅姐端着一盘炒青菜从厨房走出来,身上系着蓝色的围裙,围裙上还印着 “家和万事兴” 的字样。她的头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贴在额角,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可看到阿林和囡囡,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快洗手吃饭吧,红烧肉都炖了快两个小时了,就等你回来开饭。”
阿林抱着囡囡走到沙发边,把她放下来,摸了摸她的头:“你先跟妈妈去洗手,爸爸换完鞋就来,好不好?” 囡囡乖巧地点点头,拉着梅姐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向卫生间。阿林弯腰换鞋,膝盖突然发出轻微的 “咯吱” 声,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用手揉了揉膝盖。这是他年轻时在工地扛钢管落下的旧伤,那年冬天特别冷,钢管上结着冰,他扛着两根钢管往楼上走,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台阶上,当时没当回事,随便贴了块膏药就接着干活,没想到留下了病根,最近阴雨天总犯疼,一到晚上就酸胀得厉害。
“又腿疼了?” 梅姐洗完手出来,正好看到阿林揉膝盖的动作,语气里带着心疼,“跟你说了多少回,阴雨天别在工地上待那么久,你就是不听。我上周给你买的护膝呢,怎么不戴上?”
阿林直起身,摆了摆手,装作轻松的样子:“没事,老毛病了,揉揉就好。护膝戴着不方便干活,等晚上睡觉再戴。” 他不想让梅姐担心,工地上的活儿本就辛苦,梅姐在家照顾囡囡,还要兼着做手工活补贴家用,已经够累了,他不想再给她添堵。
梅姐走过来,伸手摸了摸阿林的膝盖,眉头皱得更紧了:“还说没事,都这么凉了。今天我炖了点骨头汤,里面放了当归和枸杞,一会儿你多喝点,补补身子。” 她说着,伸手帮阿林把换下来的帆布鞋摆好,又拿起旁边的抹布,仔细擦着鞋边的泥点,“这鞋都穿了快一年了,明天我再去给你买双新的吧,你看这鞋底都快磨平了,走路不安全。”
“不用不用,” 阿林连忙阻止,“这鞋还能穿呢,你看,就是有点脏,洗干净跟新的一样。再说,我天天在工地上跑,穿新鞋也是浪费,很快就磨坏了。” 他知道家里的情况,囡囡明年就要上小学了,学费、杂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能省一点是一点。
梅姐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阿林,眼神里带着些许无奈:“你就是这样,总想着省省省,自己一点都不舍得。你天天在外面辛苦干活,连双舒服的鞋都舍不得穿,我看着心里难受。”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圈微微发红。
阿林心里一酸,伸手握住梅姐的手,她的手粗糙得很,指头上还有做手工活留下的小伤口。他轻声说:“我知道你心疼我,可咱们现在不是还得攒钱嘛,等囡囡上了小学,日子就会好起来的。再说,我这鞋真没事,你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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