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暴雨冲刷着崤山古道,泥泞中混杂着暗红。函谷关东门箭楼下,大赵将军邓羌抹去脸上雨水,望着城头上不断坠落的士卒,拳头紧握。
“将军,已经第七次了!”副将声音嘶哑,“城头滚木礌石充足,我军伤亡已逾三千...”
邓羌没有回答。他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年轻面孔——都是从青徐流民中挑选的健儿,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光复故土的火焰。
“取我甲来。”
“将军不可!”
“函谷关扼守关中咽喉,陛下已三遣使催战。”邓羌系紧胸甲,“中路若不能破关,南路吕光他们就是孤军深入。”
他抽出横刀,转身面对那八百死士。
“儿郎们!七十年前,我们的祖辈就是从这条路逃往东海。今夜,我们要从这条路杀回去!”
八百人无声举刀。雨声中,邓羌的声音如铁:
“告诉关上的秦虏——华夏,回来了!”
---
邯郸,紫微宫城。
三更的钟声穿过雨幕,明光殿内烛火通明。五十二岁的大赵光武帝赵胤站在巨大的山河舆图前,指尖缓缓划向函谷关。
“陛下,邓将军又发动夜袭了。”侍中王谧轻声禀报。
赵胤没有回头:“伤亡如何?”
“暂未统计。但太医署说,这个月从前方运回的伤兵已超过五千。”
赵胤闭上眼。他能想象那场景——函谷关下尸积如山,那些从青徐兖豫招募的流民农家子,高喊着“光复华夏”,倒在了冰冷的关墙下。
“告诉邓羌,朕不要伤亡数字,只要函谷关。”
待王谧退下,赵胤走向窗边。雨中的邯郸城寂静无声,这是东赵耗费十万胡人战俘建成的都城,棋盘般的街巷,完全仿照当年的洛阳。
七十年了。自从永嘉之乱,晋室南渡,现在,轮到他来完成祖辈的梦想——光复中原,重塑华夏。
“陛下还在忧心战事?”
皇后萧氏端着药碗走进。她是兰陵萧氏之女,那个从北方南渡的家族。
赵胤接过药碗:“朕昨夜梦见父亲。他问朕,可还记得十岁那年,他带朕登上海船,指着北方说的话。”
——儿子,记住这片海。海的对面,是我们的故乡。
萧皇后轻声道:“父皇若在天有灵,必会欣慰。自陛下登基这三年来,整饬吏治,推行均田,江淮军屯积粟千万斛。如今二十万大军西征,正是扫平胡人之时。”
赵胤握住她的手。只有这时,他才不是臣民眼中那个雷霆万钧的光武皇帝,而是个五十出头的老人家。(此时人均寿命三十余)
“巴蜀的粮草到哪了?”
“已过祁山。另外,扶桑节度使奏报,又一批扶桑工匠抵达登州,新造的战船已下水试航。”
“好。”赵胤目光重归锐利,“水师不能松懈。一旦灭掉前秦,我们的战船就要直逼江东!”
“得陇望蜀……”赵胤自嘲道:“朕老矣,恨不立至太平!”
---
祁山道,上邽城外。
秦军主帅苻登看着山道上溃退的士卒,脸色铁青。
“一个月!一个月就打到了上邽!你们不是说祁山道天险吗?”
帐下将领噤若寒蝉。谁都没想到,赵军南路军统帅李矩如此狠辣——这个出身凉州流民的将军,竟让士卒背着盾牌在悬崖上攀爬,硬是在秦军认为不可能通过的地方开辟了小路。
“大将军,赵军器械太精良了。”副将小声辩解,“他们的弩箭射程是我们的两倍...”
苻登一拳砸在案上:“那吕光又是怎么回事?五千人,就敢绕到陇西断我粮道!”
“报——!”
传令兵冲进大帐,“赵将杨安攻破南安,正在向西移动!”
苻登颓然坐下。南安失守,意味着陇西与关中的联系被切断。而那个吕光,据说已向东运动,目标直指陈仓。
陈仓若失,长安门户洞开。
“传令,放弃上邽,全军退守街亭。”苻登咬牙,“另外,给长安送信,请陛下速派援军!”
他望向东南方向,函谷关应该还在苦战。但只要函谷不破,赵军这三路攻势,终究无法汇成致命一击。
---
五月初三,函谷关。
邓羌趴在泥泞中,左肩的箭伤阵阵作痛。又是三天血战,关墙下又添两千具尸体。
“将军,陛下的旨意...”参军低声说。
“念。”
“...不问伤亡,只要函谷。”
邓羌苦笑。这就是赵胤,那个上阵就能杀敌的皇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的代价,也比任何人都坚决。
“把各军校尉叫来。”
片刻后,几十个浑身血污的将领聚在临时军帐中。邓羌目光扫过他们:
“我知道,很多人觉得我邓羌是疯子,让你们去送死。”
无人应答。
“但你们想过没有,为什么多年以前,我们的祖辈为何要抛下祖坟,逃到江南?”
还是沉默。
“因为我华夏子弟,宁可漂流万里,也不愿做胡虏奴隶!”邓羌猛地站起,“现在,我们要回家了。而这函谷关,就是我们回家的第一道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