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屠：血雨江湖 第334章 往生路险

镜渊崩塌的余韵尚未完全平息，那由微弱白光铺就的小路，便静静地横亘在虚无之中。

它不宽，仅容两人并行，路面并非实体，而是由无数细微、闪烁的光粒凝聚而成，踩上去软绵绵的，毫无着力感，仿佛下一步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路的两旁，是绝对的、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深邃得让人心悸。

这便是往生路。

传说中通往轮回，亦或是……囚笼之外的道路。

王起站在路口，混沌之眼凝视着道路深处。

那点遥远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他体内的空虚感依旧强烈，方才那式“混沌归墟”几乎触及本源，带来的负荷远超想象。

但他脊梁依旧挺直，断界之刃沉默地悬在腰侧，刀身内部暗红纹路缓缓流转，似乎在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稀薄却迥异于冥河与寂灭之土的能量。

“这条路……感觉好奇怪。”

慕容九蹙眉，她指尖跃动的电弧在接近往生路时，变得有些迟滞，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

“我的雷元，在这里运转不畅。”

白素也感应到了，她的星辉之力同样受到了极大的束缚，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

“似乎有某种规则，在限制我们的力量。”

她看向王起，眼中忧色更重。

王起消耗巨大，若在此地力量受限，一旦遭遇险情……

无痕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光粒路面，沉吟道：“往生路，洗练魂灵，褪去凡尘。”

“此地规则排斥过于‘鲜活’与‘暴烈’的力量，或许意在磨砺，或许……是一种筛选。”

他目光扫过林战，“伤势如何？”

林战服下了白素给的丹药，气息稍微平稳，但脸色依旧惨白，他苦笑道：

“死不了……但这地方，让我感觉魂魄都要被抽离出去似的。”

他怀抱着那黑色令牌，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跟上。”王起没有多言，迈步踏上了往生路。

脚步落下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

并非作用于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

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同时刺入识海，带来一阵阵晕眩与剥离感。

与此同时，体内力量的运转确实变得晦涩艰难，如同背负了千斤重担。

慕容九和白素紧随其后，立刻也感受到了这股强大的灵魂威压与力量压制。

慕容九闷哼一声，紫电剑意被迫收缩至体表寸许，雷光黯淡。

白素则感觉星辉之力如同被冻结，指间的星辉针光芒微弱。

她们不得不分出大部分心神，对抗这股无处不在的规则压力。

无痕看似如常，但步伐也明显沉重了些许。

唯有王起，他周身那灰蒙蒙的混沌刀意自然流转，虽然范围被压缩到仅贴附体表，却顽强地抵御着那股灵魂威压与规则压制。

混沌之力，似乎因其“包容”与“本源”的特性，在此地受到的排斥反而最小。

他行走的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极其稳定，如同钉死在光路上的磐石。

路，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周围的黑暗并非死寂，偶尔会有扭曲的、模糊的影迹一闪而过，带着浓郁的怨毒与死寂气息，似乎是未能通过往生路考验而迷失在此地的残魂。

它们不敢靠近光路，只是在黑暗边缘徘徊，发出无声的嘶嚎，用充满恶意的目光注视着路上的生灵。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光路忽然发生了变化。

路面的光粒变得稀疏、黯淡，而在道路中央，凭空出现了一团团翻滚的、灰白色的雾气。

雾气之中，隐隐传来哭泣、哀嚎、狂笑、呓语等种种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精神噪音，直接冲击人的心神。

“小心，是‘往生瘴’！”

无痕提醒道，“能引动心魔，放大内心恐惧与遗憾，沉溺其中，便会魂飞魄散，化为这路上的养料。”

他的话音未落，慕容九娇躯便是一颤。

她眼前的灰白雾气一阵扭曲，仿佛化作了家族覆灭那夜的火海，听到了族人临死前的惨叫，一股滔天的恨意与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紫电剑意剧烈波动，几乎要失控反噬！

“守住灵台！那是幻象！”

白素急声喝道，同时指尖绽放微弱的星辉，试图点醒慕容九。

然而她自己也并不轻松，雾气在她眼中化作了师门凋零、同道惨死的景象，那些她未能救下的人，带着血泪向她伸出手……

林战更是不堪，直接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看到了幽冥海屠戮他亲朋的惨状，以及那永无止境的追杀。

无痕眉头紧锁，周身散发出一种宁静悠远的气息，勉强抵御着往生瘴的侵蚀，但他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守护心神，无法他顾。

王起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前方翻滚的往生瘴，眼神依旧平静。

那些雾气在他眼中，也幻化出了景象——

是那摆渡人抽取他过往执念的画面，是内心因支付代价而产生的空茫与虚无感在放大。

一种强烈的、想要回头，想要找回那些被斩断之物的冲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神。

但他的道心，早已在无数次生死间磨砺得坚不可摧。

那空茫，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那虚无，是他力量蜕变的基石。

“散。”

他口中轻吐一字。

没有拔刀，只是将周身那灰蒙蒙的混沌刀意向前微微一催。

如同沸汤泼雪，那翻滚的、足以让高手沉沦的往生瘴气，在接触到混沌刀意的瞬间，便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退散！

刀意过处，光路重现，那些负面精神噪音也戛然而止。

慕容九和白素猛地惊醒，香汗淋漓，心有余悸。

她们看着王起那并不算宽阔的背影，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在她们几乎心神失守之际，他却如此轻描淡写地驱散了这诡异的心魔瘴气？

他的心境，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

林战瘫在地上，大口喘息，看向王起的目光已如同仰望神只。

王起没有停留，继续前行。

越往深处，往生瘴出现的频率越高，浓度也越大，其中蕴含的精神冲击也越发恐怖。

甚至开始出现一些由纯粹负面能量凝聚而成的、类似幽魂的攻击体，它们穿过光路，直接扑向众人的神魂。

但这些，在王起的混沌刀意面前，都如同飞蛾扑火，尚未近身，便已湮灭。

他就这样，以一己之力，为身后四人开辟着道路。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光路陡然变得狭窄，并且开始向上倾斜，仿佛通往一处高台。

而在那高台的尽头，光路似乎……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横跨在无尽黑暗之上的……桥。

一座由森森白骨垒砌而成的拱桥！

桥身斑驳，散发着浓郁的血腥与死亡气息，桥面上弥漫着淡淡的血雾。

桥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以鲜血书写着三个狰狞的大字：

奈何桥！

桥的那一头，隐约可见一片模糊的、不同于绝对黑暗的混沌景象，仿佛是一片新的天地。

而在桥的中央，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上有一只缺口的陶碗，碗中盛放着浑浊的、冒着气泡的液体。

一个佝偻、模糊的身影，正站在桌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奈何桥……孟婆汤……”

无痕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往生路上的最后一关……也是最大的关卡。”

“喝下那碗汤，前尘尽忘，方能踏上彼岸。”

“若不喝……便要承受桥上万鬼噬心之苦，以及……守桥‘孟婆’的阻拦。”

喝，则忘尽一切，包括自我，那走出囚笼还有何意义？

不喝，便要面对这最后一关的恐怖考验。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王起。

王起看着那座白骨垒砌的奈何桥，看着桥中央那模糊的身影，看着碗中浑浊的液体。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忘？

他的道，在于斩断，在于超越，唯独不在于遗忘！

他的过去，无论悲喜，无论对错，皆是他存在的一部分，是他力量的源泉之一。

支付代价斩断的是执念，而非存在本身。

这碗汤，他不喝。

这桥，他要硬闯！

他的手，轻轻搭上了断界之刃的刀柄。

一股凌厉无匹、斩断一切的决绝刀意，冲天而起，竟暂时冲破了往生路的规则压制，将那弥漫桥头的血雾都逼退了三尺！

“跟紧我。”

他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踏破一切阻碍的坚定。

“这碗汤，”

“我请它先饮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