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屠：血雨江湖 第335章 刀问奈何

王起的刀意，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凌厉、决绝，带着斩断一切的意志，悍然冲撞着往生路固有的沉滞规则。

那弥漫在奈何桥头的浓郁血雾，被这股无形的锋芒生生逼退，露出一段清晰却更显阴森的白骨桥面。

桥身斑驳，不知由多少生灵的骸骨垒砌而成，骨缝间似乎还残留着无声的哀嚎与绝望。

桥下并非流水，而是翻滚不休的、由无数痛苦扭曲面孔组成的黑色魂潮，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冰寒与怨毒。

那桥中央，破旧木桌后的佝偻身影，缓缓抬起了头。

并非想象中老妪的模样，那“身影”笼罩在一件宽大的、沾满污渍的灰袍中，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麻木，仿佛看尽了万古轮回，早已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

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端着一只缺口陶碗，碗中浑浊的液体微微荡漾。

没有言语，没有威胁。

但一股比往生瘴恐怖十倍、百倍的灵魂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

这威压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的本质，要将人的记忆、情感、意志，乃至“自我”的认知，都彻底冲刷、剥离！

慕容九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脑海中与家族、与王起相关的记忆画面开始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她死死咬住下唇，紫电剑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收缩凝聚，护住识海最核心的一点灵光，但那守护圈在庞大威压下正不断缩小。

白素更是不堪，星眸中神采迅速黯淡，师门传承、江湖历练、与王起并肩的点点滴滴，都如同褪色的画卷，变得模糊不清。

她指尖的星辉针已然熄灭，全靠一股不愿忘却的执念强撑。

林战直接双眼翻白，瘫软在地，身体剧烈抽搐，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眼看就要魂飞魄散。

无痕周身那宁静悠远的气息也被压缩到极致，他眉头紧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吃力的神色，显然在全力对抗这股遗忘一切的规则之力。

唯有王起！

他屹立在桥头，脊梁挺得笔直，如同抵天之柱。

周身灰蒙蒙的混沌刀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不再是简单的防御，而是化作了无数细密如丝的刀芒，疯狂斩向那侵袭而来的遗忘规则！

斩！斩！斩！

他的记忆在翻腾，他的情感在激荡，那被冥河摆渡人抽走的空茫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炽亮，如同两盏永不熄灭的寒灯。

遗忘？

他的道，在于掌控，在于超越！

他的过去，无论光辉或晦暗，皆是他王起存在的烙印，是他力量的基石，岂容他人肆意抹去？

“我之道，不在忘，而在……超越！”

他猛然向前踏出一步！

脚下白骨桥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笼罩灰袍的“孟婆”空洞的眼中，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王起的手，紧紧握着断界之刃的刀柄，却没有立即拔出。

他在蓄势，也在对抗。

对抗这无处不在的遗忘规则，同时，将自身那不屈的意志，那对“自我”绝对的坚持，凝聚到极致！

他一步一步，踏上了奈何桥。

每踏出一步，周身那细密的混沌刀芒便与遗忘规则发生无数次无形的碰撞、湮灭，发出嗤嗤的轻响。

桥下黑色的魂潮仿佛受到刺激，翻涌得更加剧烈，无数痛苦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形成更强大的精神冲击，试图将他拖入沉沦。

慕容九看着王起一步步走向桥心那恐怖的身影，看着他以自身意志硬抗整个奈何桥的规则，心中那股不甘与倔强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

她不能就这样被抹去！

她还有仇要报，还有……人要看顾！

紫电剑意发出一声不屈的铮鸣，原本收缩的雷光猛然向外扩张了一寸！

白素感受到慕容九的挣扎，也被那股不屈所感染。

她想起星辰亘古不变，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托，想起那一抹冰冷的背影所带来的奇异安心。

星眸中重新亮起微光，虽然微弱，却坚定不移。

她不能忘！

星辉针再次于指尖凝聚，虽无法攻击，却照亮了她识海中不愿沉沦的角落。

无痕看着两女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钥匙的锋芒，正在影响着身边的人。

王起已然走到了桥心，距离那灰袍“孟婆”不过三丈之遥。

那“孟婆”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端着那碗浑浊的汤，空洞的目光落在王起身上。

一个冰冷、机械、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直接在王起的心神深处响起，如同最终的宣判：

“饮汤，过往。”

“不饮，噬心，魂飞。”

随着它的话语，整座奈何桥剧烈震动起来！

桥面上的白骨仿佛活了过来，伸出无数只惨白的手臂，抓向王起的脚踝！

桥下的黑色魂潮掀起巨浪，无数扭曲的面孔凝聚成一张巨大的、充满怨毒与贪婪的鬼脸，张口噬向王起！

万鬼噬心！

这是不饮孟婆汤所需承受的规则反噬！

面对这来自四面八方、有形与无形的恐怖攻击，王起终于动了。

他的右手，猛地拔刀！

断界之刃出鞘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道极致内敛的灰线。

那灰线仿佛分割了光暗，断开了因果，以一种超越感知的速度，环绕王起周身一划！

嗤——！

一道圆形的、绝对的“界限”以王起为中心骤然出现！

所有抓向他脚踝的骨手，在触碰到那灰色界限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

那张噬咬而来的巨大鬼脸，撞在界限之上，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从撞击点开始崩溃、消散，还原为混乱的魂潮！

一刀，画地为牢，万邪不侵！

王起持刀而立，目光如刀，直刺那灰袍“孟婆”。

“你的汤，”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洗不了我的魂。”

“你的桥，”

“也拦不住我的路！”

话音未落，他身影陡然模糊，下一刻已出现在木桌之前，断界之刃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简单直接地刺向那灰袍“孟婆”的心口！

这一刀，并非斩杀肉身，而是斩向其存在的“规则”核心！

斩向这“遗忘”权柄的具现！

那“孟婆”空洞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情绪波动——那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它似乎完全没料到，有人敢在奈何桥上，对规则的执行者挥刀！

它下意识地抬起端着陶碗的手，碗中浑浊的液体沸腾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遗忘气息，试图阻挡这一刀。

然而，断界之刃的锋锐，超越常理。

刀尖毫无阻碍地刺穿了沸腾的汤液，刺穿了那只陶碗，然后，点在了灰袍“孟婆”的胸口。

没有实体碰撞的感觉。

仿佛刺入了一片虚无的规则集合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灰袍“孟婆”的身体剧烈震颤起来，它那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王起，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茫然，最终，却化为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

咔嚓……

它手中的陶碗彻底碎裂，浑浊的汤液四溅，却在中途便被混沌刀意蒸发殆尽。

它身上的灰袍开始褪色、消散。

它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

“规则……终有……破时……”

一个微弱的、带着某种释然的意念，传入王起心神。

“囚笼……之外……是……真实……亦是……虚无……”

“小心……‘巡狩’……他们……来了……”

话音渐散。

灰袍“孟婆”的身影彻底化为点点流光，消散在奈何桥上。

随着它的消失，整座奈何桥的震动停止了，那些白骨手臂缩回桥面，桥下的魂潮也恢复了死寂。

那股无处不在的恐怖遗忘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慕容九、白素顿感压力一轻，几乎虚脱，但那些险些被抹去的记忆，却清晰地回归脑海，让她们心有余悸，又倍感珍惜。林战悠悠转醒，一脸茫然。

无痕看着王起收刀的背影，又看了看“孟婆”消失的地方，眼神深邃。

巡狩……看来幽冥海的动作，比预想的更快。

王起站在桥心，看着“孟婆”消散的地方，眉头微蹙。

它最后的话语，信息量巨大。

囚笼之外，是真实也是虚无？巡狩使……已经来了吗？

他抬起头，看向奈何桥的彼岸。

那里，不再是一片混沌，而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凉破碎的大地，天空中悬挂着三轮颜色各异、却都散发着死寂光芒的“太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残破的气息。

往生路的尽头，似乎并非解脱，而是另一个……更加广阔的险地。

一站结束，一站又起。

囚笼之路，果然漫长。

王起握紧了手中的刀，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无论前路是何等绝境，他的刀，都会斩出一条通路！

“走。”

他率先踏过了奈何桥，走向那片未知的荒凉大地。

慕容九、白素、无痕，以及挣扎着爬起的林战，紧随其后。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桥彼岸那诡异的天光之下。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奈何桥这一端的虚无中，一阵细微的波动荡漾开来，三道笼罩在暗影中、气息远比之前清理者强大恐怖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们看着王起等人离去的方向，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

“目标确认。”

“携带禁忌之物，‘钥匙’碎片。”

“威胁等级：极高。”

“执行……终极清除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