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屠：血雨江湖 第333章 镜碎心明

断界之刃出鞘的刹那，虚无回廊内亿万镜面齐齐震颤！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流转。

刀身之上，混沌漩涡骤然加速，不再是缓慢旋转，而是化作一个吞噬一切光线、声音、乃至意念的微小奇点。

星殒的寂灭，往生的空灵，血煞的暴戾，此刻不再是泾渭分明的四色光华，而是被强行拧成一股灰蒙蒙的、仿佛回归万物本源之前的“无”。

这一刀，不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王起对自身之“道”的诠释，是对镜像诘问的回答！

镜像王起那凝聚了四种力量、堪称完美复制的一记手刀，在这道灰蒙蒙的刀光面前，仿佛遇到了克星。

那足以倾轧世界的恐怖压迫感，在触及刀光的瞬间，如同冰雪遇烈阳，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

镜像王起那冰冷嘲弄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规则被颠覆、认知被打破的惊愕与……一丝无法理解的茫然。

“不……可能……”他的意念刚刚传出。

灰蒙蒙的刀光已掠过他的身体。

没有碰撞，没有抵抗。

镜像王起的身躯，从指尖开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素描，寸寸湮灭，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他最后看向真实王起的眼神，复杂难明，有不解，有震惊，最终却残留着一丝……了悟？

仿佛在彻底消散前，窥见了某种真实王起自己也未曾完全明晰的真相。

一刀。

镜像溃散。

王起持刀而立，脸色微微苍白。

斩灭这具凝聚了自身大部分力量的镜像，并非毫无代价，心神与力量的消耗远超之前斩杀那幽冥海官员。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锐利，仿佛经过这番与“己身”的对决，刀锋被砥砺得更加纯粹。

几乎在镜像王起消散的同时，慕容九、白素、乃至无痕和林战的镜像，也如同失去根基的沙堡，同时崩塌、消散，还原为破碎的镜光。

回廊内陷入短暂的死寂，只有无数镜面兀自微微震颤，映照出众人惊魂未定的身影。

慕容九握着紫电剑的手心微微出汗。

她面对自己的镜像时，那镜像施展的紫电剑法刁钻狠辣，更带着一种她平日刻意压制的决绝与毁灭之意，仿佛是她内心阴影的具现。

若非王起率先斩灭主镜像，她不知要苦战多久，甚至可能被自己的“影子”所伤。

她看向王起的背影，心中那份复杂更甚，既有依靠产生的安心，也有不愿被甩开太远的倔强。

白素亦是心潮起伏。

她的镜像灵动缥缈，星辉针法更加诡秘难测，竟能模拟出几分星辰运转的轨迹，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她意识到，自己的道，或许并非只有救赎与守护，星辰亦有寂灭与审判。

王起那一刀，斩灭的不仅是镜像，似乎也斩开了她心中的某种迷障。

无痕看着王起，眼中赞赏之色更浓。

此子不仅天赋异禀，心志之坚，更是万中无一。

能如此干净利落地斩灭窥见己身弱点的镜像，说明他的道心，已近乎圆融无暇。

这是走出“囚笼”最重要的资质。

林战更是看得心神摇曳，对王起的敬畏达到了顶点。

连自身完美的镜像都能一刀斩之，这是何等可怕的境界？

“走。”

王起还刀归鞘，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当先迈步，走向回廊尽头。

那里，随着镜像的消散，原本模糊的景物逐渐清晰——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诡异的镜之世界。

穿过回廊尽头的光幕，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让人头皮发麻。

这里便是真正的“镜渊”。

没有天地之分，上下左右皆是镜面，形成一个无限延伸、无限反射的恐怖空间。

无数个“王起”、“慕容九”、“白素”、“无痕”、“林战”出现在每一个方向，每一个角度，动作、表情、甚至气息都完全一致，让人瞬间迷失，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更可怕的是，这些镜象并非静止。

它们开始移动，开始施展武功，开始相互攻击！

一时间，镜渊之内刀光剑影，雷蛇乱舞，星辉迸射，无数个镜像混战在一起，打得天翻地覆——虽然无声，但那画面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者疯狂。

“守住本心，勿被镜像所惑！”

无痕沉声喝道，他的声音在这诡异的镜渊中也产生了重重回音，仿佛有无数个他在同时开口。

慕容九和白素立刻收敛心神，紧守灵台清明，努力辨认着真实王起的气息，步步紧随。

她们知道，在这里，一步踏错，可能就会被卷入那无尽的镜像乱战之中，永世沉沦。

林战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死死闭上眼睛，全靠慕容九牵引着前行。

王起走在最前方，混沌之眼全力运转。

在他眼中，这无穷无尽的镜像并非毫无规律，它们的存在、移动、攻击，都遵循着镜渊本身的某种核心规则。

那规则如同无数根看不见的线，操纵着这一切虚幻。

他不再出刀。

而是以身为刀。

他周身的灰蒙蒙刀意自然弥漫，形成一个微小的领域。

任何试图靠近、攻击他们的镜像，在进入这刀意领域的瞬间，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还原为纯粹的镜光。

他就这样，在这片混乱到极致的镜像地狱中，开辟出一条绝对平静的通道。

他走得很慢，似乎在观察，在解析。

他在寻找，寻找这镜渊的“节点”，寻找那通往“往生路”的真正出口。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前方，无数镜像混战的中心，出现了一面与众不同的镜子。

那面镜子孤悬于虚空，镜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

裂纹之中，隐隐有混沌色的气流流转。

镜子里，没有映照出任何人的影像，只有一片不断生灭、仿佛在演绎宇宙初开与终结的混沌景象。

一股苍凉、古老、仿佛承载了万古寂灭的气息，从这面破镜上散发出来。

“那是……镜渊之心？”

无痕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传说镜渊乃古之大能以无上法力凝聚世间‘虚’之法则而成，这镜渊之心，便是其核心规则的显化，亦是……最大的考验。”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面布满裂纹的镜子微微一颤。

霎时间，整个镜渊内所有混战的镜像齐齐定格！

然后，它们如同受到召唤的士兵，猛然转向，无数双冰冷、空洞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王起一行人！

所有的攻击，所有的杀意，所有的混乱，在这一刻，凝聚成一股磅礴无匹的洪流，如同亿万镜片组成的毁灭风暴，朝着他们汹涌袭来！

这一次，不再是零散的攻击，而是整个镜渊规则的倾力碾压！

慕容九脸色煞白，紫电剑嗡鸣不止，雷光不受控制地暴涨！

白素指间的星辉针剧烈颤抖，几乎要脱手飞出！

林战更是直接瘫软在地，面露绝望。

无痕周身气息鼓荡，准备全力出手。

然而，王起却迎着那毁灭般的镜像洪流，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看着那面布满裂纹的镜渊之心，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除了冰冷与平静之外的情绪——那是一种见猎心喜的……狂热？

“规则显化……”

“正好……”

他的右手，再次握上了刀柄。

断界之刃似乎在兴奋地低鸣。

“以此镜，”

王起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穿透了亿万镜像的呼啸，

“试我新悟之刀——”

“混沌……归墟！”

刀，再次出鞘。

但这一次，刀光并非灰蒙蒙一片，而是在出鞘的瞬间，骤然坍缩！

以王起为中心，一个微小却无比深邃的黑点骤然出现！

那不是黑暗，那是连“无”都吞噬殆尽的“墟”！

黑点出现的刹那，整个镜渊的光线、声音、乃至那亿万镜像洪流，都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扭曲、拉扯，疯狂地投向那个黑点！

镜像在靠近黑点的过程中，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瞬间气化、消失！

镜面在扭曲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甚至连那镜渊之心，那布满裂纹的镜子，也剧烈震颤起来，镜面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扩大！

混沌归墟！

这不是斩断，不是湮灭，而是……将一切存在，强行拖拽回归于“墟”的终极一刀！

亿万镜像组成的洪流，在这恐怖的“归墟”之力面前，如同笑话，短短数息之间，便被吞噬一空！

整个镜渊，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那面濒临破碎的镜渊之心，以及王起五人。

王起持刀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这一刀，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力量，更是触及了他目前所能掌控的极限。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亮得骇人。

他抬头，看向那面布满裂纹的镜渊之心。

镜中，那生灭不定的混沌景象缓缓平息，最终，定格为一片深邃的、仿佛通往未知的黑暗。

黑暗的尽头，隐约可见一点微光，如同指引。

咔嚓……

镜渊之心，终于彻底碎裂，化作漫天晶莹的光点，消散于虚空。

随着镜渊之心的消失，周围的镜面世界也开始崩塌、瓦解。

一条朦胧的、由微弱白光铺就的小路，出现在他们面前，路的尽头，隐没在遥远的黑暗里。

往生路，开了。

王起缓缓收刀，擦去嘴角的血迹。

他的目光，越过那条小路，看向更深的黑暗。

一站，接着一站。

囚笼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