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都山的女人 第142章 上汤休整

1936年的赣北，梅雨初歇，山野间蒸腾着湿热的气息。武宁县上汤乡的青石板路被连日雨水冲刷的发亮。远处，九宫山脉的轮廓在薄雾中约隐约现，像一道沉默的屏障横亘在湘鄂赣三省交界处。这里是国民党湘鄂赣游击军总部选定的休整地----一个看似偏僻却战略意义重大的山乡。一个月前，部队刚从武汉外围的拉锯战中撤出，士兵们脚上的草鞋磨得露出脚趾，军装上沾满泥泞和硝烟的痕迹，眼神里仍燃烧着不灭的火焰。总指挥樊崧甫将军骑着一匹瘦马走在队列最前，马蹄声惊起几只山雀，他勒住缰绳，眺望乡间炊烟袅袅的村落，对身旁的副官沉声道：“兄弟们，武汉虽失，但抗战的根不能断，上汤乡就是我们的新起点。”

一、进驻上汤：疲惫中的希望

部队抵达上汤时，已是午后。六月的阳光毒辣，晒得人皮肤发烫，300余名游击队员拖着疲惫的身躯列队进入村口，枪械磨损严重，有的步枪甚至用麻绳捆扎加固。村民们纷纷从土屋突然探头，孩子们怯生生地躲在大人身后。一位白发老农拄着拐杖迎上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忧虑：“长官，鬼子前日才扫荡过隔壁村，烧了二十多间房……你们这队伍，能守住咱上汤吗？”

樊崧甫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勤务兵，快步上前，扶住老人的手臂。他的军装洗得发白，但肩章上的将星依然锃亮。“老伯，我是樊崧甫，带着湘鄂赣游击军来休整。”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鬼子烧了房，我们帮你们重建；鬼子抢了粮食。我们分军粮给你们。但有个条件，大家得一起守这方土。”他转身挥手，命令道：“二营长，带人去清理村东头空地，搭帐篷驻扎。三营负责帮老乡修缮房屋；一营警戒周边山头。

“是。”二营长李振国是个精瘦的汉子，他抹了把汗，对士兵们吼着：“兄弟们，手脚麻利点，老乡的房子塌了，咱们今晚就睡山洞，也得先让人家住上。”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新兵王小虎扛着一捆茅草跌跌撞撞跟上李振国：“营长，我爹娘死在武汉轰炸里……这回修房子，算我报恩！“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记住这口气，打鬼子才有劲！”

村民的疑虑渐渐消散。一位中年妇人端着竹筒凉茶，对樊崧甫说：“将军喝口茶吧，我们山里穷，只有粗茶，但心是热的。”樊崧甫接过竹筒一饮而尽，茶水微涩却解渴。他笑道：“大嫂，这茶比杭州的龙井还香，等打退鬼子，我带你们去武汉吃热干面。”众人哄笑中，老秀才刘振芳颤巍巍地递上一卷纸：“将军，这是上汤乡的地形图。九宫山五里包那处陡崖，易守难攻，鬼子从不敢强攻。”樊崧甫展开地图，指尖划过蜿蜒的线条，眼中精光一闪：“好，五里包就是我们要筑关卡的地方。”

当晚，指挥部设在村祠堂。煤油灯下，樊崧甫与参谋们摊开作战图。地图上，武汉用红圈标出，已沦陷；武宁周边则密布着蓝线，代表日军据点。“诸位，”樊崧甫用铅笔点到九宫山位置：“武汉失守后，日军正沿长江西后进犯，意图鄂赣通道直扑长沙。五里包是咽喉----守住它，就卡住了鬼子的 脖子。”参谋长阵默推了推眼镜：“总座，五里包地势险要，但缺工事。若修筑关卡，需千人日夜赶工。”樊崧甫斩钉截铁：“那就干，休整不是躺平，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我亲自带队上山。

部队在上汤休整驻扎的那段日子，成了军民融合的缩影。清晨鸡鸣未歇，操场上已响起整齐的口号声。樊崧甫坚持与士兵同训，扛着木桩在泥地里奔跑。新兵王铁柱累得直喘粗气，差点摔倒，樊崧甫一把扶住他，：“小子，喘得像头牛。当年我在黄埔，负重二十斤跑十里，腿抖得站不住，可鬼子的炮声一响，腿就稳了。”王铁柱抹了把汗：“将军，我怕……怕上战场腿软。”樊崧甫大笑：“怕才正常，但记住，怕鬼子不如怕当逃兵----那是祖宗脸上抹黑！”

休整不仅是体能恢复，更是精神淬炼。祠堂成了课堂，樊崧甫每晚早召集士兵讲战例。一次，他指着地图上的武汉：“1938年，我们死守四个月，伤亡十万人。为啥？因为身后是四万万同胞，现在退到上汤，不是败了，是换个打法----游击战，打的鬼子找不到北。”士兵们围坐一圈。老兵张大山摸着断子说：“总座，我这指头在武汉码头炸没的，可值！炸洗了鬼子两艘汽艇。”新兵们听得眼睛发亮，王小虎攥紧拳头：“下回打鬼子，我冲第一个。”

村民们也全力支援。妇女们连夜缝补军装，老人上山采药治士兵的疟疾。一天，刘老根带领着十几个青年来报名参军：“将军我们上汤男儿不能光看你们打，这些娃，宁死也要扛枪！”樊崧甫亲自考核，选出十名身强力壮的青年。训练场上，他教新兵王石头瞄准：“枪口要稳，心更要稳。鬼子再凶，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王石头紧张的扣扳机，子弹偏出靶心。樊崧甫没骂他，只说：“再练百次，百次后必中。”王石头红了眼眶：“将军，我爹的被鬼子杀了，这枪……我练到手断为止。”

最动人的时刻在第三日。部队帮村民抢收麦子，樊崧甫卷起裤腿踩进泥田。一位寡妇哭着说：“麦垛被雨水泡烂了。”他二话不说带头搬运。士兵赵铁柱滑进泥坑，浑身湿透，樊崧甫跳下去拉他：“泥里打滚算啥？当年在松沪。我们泡在血水里三天三夜。”赵铁柱喘着粗气笑：“总座，这泥里比血水暖和。”收工时，村民端来新蒸的米糕，樊崧甫分给每个士兵：“吃，吃饱才有力气筑关卡、打鬼子。他咬了一口，对刘老根说：“老哥，等胜利了，我带全军来吃你家的酒席。”

休整第七天，樊崧甫召集全体将士。夕阳下，他站在祠堂台阶上，声音洪亮：“兄弟们，七天休整，我们补了体力，更补了魂。武汉的血没白流，上汤的土是新的起点，明日开拔九宫山，五礼包关卡就我们的新长城！”士兵们齐声高呼：“誓死保卫大武汉。”呼声震得山鸟惊飞！李振国悄悄对陈参谋说：“总座这七天，把散沙攒成了铁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