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岳和梁胖子乘坐的那列绿皮火车,如同一条疲惫的钢铁巨龙,终于驶入齐鲁大地的腹地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那场因凤鸣铜爵而起的滔天风暴,也终于在官方层面上,缓缓落下了帷幕。
然而,所有身处局中的人都明白,这所谓的“落幕”,不过是暴风雨暂时的停歇。在平静的水面之下,三股力量,三方棋手,正围绕着一张看不见的棋盘,重新审视着自己的棋子,并悄然落下了决定未来的、关键的第一步。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得如同失火现场。
雷正国已经在这里,不眠不休地工作了超过四十八个小时。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那身笔挺的警服也早已变得褶皱不堪。
在他的面前,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小山一般高的卷宗。这些,全都是关于这次被内部命名为“10.25邙山特大文物走私案”的全部资料。从最初的工地发现古墓,到李三团伙的覆灭,再到长明宫宾馆的激烈枪战和伊河之上的惊天爆炸,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汇聚成了这厚重如山的历史记录。
他拿起一枚刻着“结案”二字的红色印章,蘸足了印泥,开始一份一份地处理这些卷宗。
印章落下,发出沉闷的“啪”的一声,仿佛是在为一个个逝去的生命,盖上最后的棺椁。
李三,悍匪,罪大恶极,当场击毙——结案。
其团伙成员,非死即伤,悉数落网——结案。
孟广义,北派盗墓贼头目,档案记录:于伊河爆炸中失踪,根据现场勘查,判定为尸骨无存,疑似死亡——结案。
石向东,另一名团伙成员,档案记录:于长明宫宾馆废墟中发现其部分躯体,官方通报为与境外武装分子火并中同归于尽的无名英雄——结案。
雷正国的动作,机械而又沉重。每盖下一个章,他的眉头就锁得更深一分。他知道,这些所谓的“结案”,背后隐藏了多少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和无奈。他甚至亲自拍板,将石头的死定性为“无名英雄”,这是他作为一个警察,能给予那个憨厚汉子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敬意。
终于,他拿起了最后一份,也是最薄的一份档案。
封面上,用黑色宋体字打印着两个字:林岳。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印章,迟迟没有落下。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脸。那张脸上,有属于学生的青涩,有面对危局时的冷静,有在博物馆地下破解机关时的聪慧,更有在最后关头,选择将那份可能揭示真相的竹简,交给自己这个“敌人”的坦荡。
这个人,绝不是一个简单的盗墓贼学徒。
他,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那把,最关键的钥匙。
雷正国盯着那份档案,沉默了良久。他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里翻滚。
最终,他放下了那枚“结案”的印章,重新拿起了笔。
在档案状态那一栏,他没有写“在逃”,也没有写“通缉”,而是用一种极其用力、几乎要划破纸张的力道,重重地写下了两个字:
失踪。
写完之后,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在这两个字的后面,补上了三个字,并画上了一个重重的圆圈:
重点追查。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走到办公室角落里那个毫不起眼的铁皮文件柜前。他没有打开常规的柜门,而是蹲下身,在文件柜的底部,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机关,拉开了保险柜的暗格。
他将林岳的这份独立档案,连同所有关于那个神秘的“金先生”、关于“影子”小队、以及关于凤鸣铜爵背后可能牵扯到的所有绝密情报,悉数放了进去。
“咔哒”一声,保险柜被重新锁上。
这些秘密,将从此不见天日,成为只有他一个人掌握的最高机密。
他知道,这案子,远没有结束。这盘棋,也远没有到终局。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粗暴地钻进了“影子”的鼻腔,将他从无尽的黑暗中强行拽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疼痛瞬间从他的后背和胸口传来,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肮脏而又潮湿的床上,四周是斑驳脱落的墙壁和锈迹斑斑的医疗器械。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腐朽的气息。这里,是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里,那种专门为杀手、逃犯处理伤口的地下诊所。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背后的伤口,那是在锅炉房爆炸中,被无数钢筋碎片和灼热蒸汽留下的杰作。他记得,在失去意识前,是自己早就安排好的一条后路——一个负责“清理”现场的本地线人,将他从废墟中拖了出来。
他,活下来了。
但这个念头,却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喜悦,反而让他感到了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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