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2……”
“1……”
当那冷漠的电子音跳到最后一秒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高度凝聚、沉闷到了极致的爆裂声,如同地心深处有一位巨神猛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咔——砰!”
聚能爆破的威力,如同一根无形的、烧红的钢钎,精准而狂暴地刺穿了集水坑底部那个被“影子”标定出的最薄弱点。以那个点为中心,无数龟裂的纹路瞬间在厚实的加强型混凝土上疯狂蔓延,随即,一块直径约一米的不规则圆形区域,便被这股凝聚的力量完整地、干净利落地向下冲垮!
“轰隆”一声,碎裂的混凝土块伴随着巨大的烟尘,坠入了下方的黑暗深渊。
一股混合着浓烈甲烷、腐烂有机物和潮湿泥土的、难以言喻的恶臭,如同挣脱了囚笼的恶魔,从那个破开的大洞中狂涌而出。这股气味虽然令人作呕,但其中夹杂的、能够流动的空气,对于已经濒临窒息的众人来说,却无异于最甘美的琼浆玉液。
所有人都在贪婪地大口呼吸着,仿佛要将这浑浊的“新生”空气,填满自己饱受折磨的肺部。
短暂的喘息过后,行动再次开始。
“影子”没有丝毫犹豫,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孟广义一眼,便拖着重伤的身躯,第一个翻身跳下了那个黑不见底的大洞。对他而言,任何承诺和协议,在生路打开的瞬间便已作废,抢占先机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孟广义没有阻止他。他扶起几乎虚脱的梁胖子,对着其他人沉声喝道:“跟上!都小心点!”
一行人依次从破洞中跳下。双脚落地的瞬间,便陷入了没过脚踝的、冰冷刺骨的污水之中。脚下是湿滑的、长满苔藓的弧形地面,每一次落脚都必须小心翼翼,才能避免滑倒。
他们成功了。他们逃出了那个即将耗尽氧气的钢铁棺材,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却同样充满未知的迷宫。
手电筒的光束划破了无尽的黑暗,照亮了他们所处的环境。这是一条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圆形管道,直径足有三米,用厚重的砖石和混凝土砌成,管壁上布满了岁月的侵蚀痕迹和黏滑的、不知名的附着物。潺潺的污水在管道底部缓缓流淌,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溪流,向前方的黑暗深处延伸而去,不知其所终。
这里,就是洛阳这座千年古都的“地下动脉”——一个庞大、复杂、如同蛛网般遍布城市地下的古老排水总渠系统。
刚刚在地面之上因为共同求生而达成的脆弱联盟,在跳下洞口的那一刻便已彻底宣告破裂。
相距大约二十米远的下游方向,“影子”正单手扶着湿滑的管壁,剧烈地喘息着。他后背的伤口在刚才的跳跃中再次被牵动,失血让他本就惨白的脸更添了一份鬼气。即便如此,他另一只手中依旧紧紧握着一把从腿上抽出的备用匕首,警惕的目光如同暗夜中的探照灯,死死地锁定着孟广义一行人。
而孟广义这边,石头如同一座山般挡在最前面,陈晴和林岳居中,孟广义则护着体力最差的梁胖子断后。双方再次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对峙阵型。
然而,这一次,谁也没有先动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在这个如同迷宫般、四通八达却又处处充满未知危险的下水道系统中,任何形式的内斗,都无异于自杀。空气中弥漫的甲烷随时可能因为枪火而引爆,复杂的岔路一旦走错就可能永远迷失,而最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这条肮脏的地下河最终会流向哪里。
在找到真正安全的出口之前,他们是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两群蚂蚱,既互为死敌,又“同舟共济”。
一种诡异的默契,在无声中达成。
“影子”率先迈开了脚步,踉跄着、却坚定地沿着水流的方向往下游走去。孟广义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既能相互看见,又足以在对方发动攻击时做出反应的危险距离,然后才带着自己的团队,默默地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一明一暗,两拨人就这么行走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与恶臭之中。只有“哗啦、哗啦”的踩水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在这死寂的地下动脉里反复回响,交织成一首名为“猜忌”的行军曲。
林岳走在队伍中间,那股熟悉的、污水与古老泥土混合的气味,再次像钥匙一样,不断叩击着他记忆的门扉。他不需要像“影子”那样依靠仪器,他的大脑、他的感官,就是最精密的探测仪。他能“感觉”到水流的方向,能“听”到远处岔路口水流汇合时产生的细微变化,甚至那些管壁上不同年代的砖石结构,都能在他脑中唤起一些模糊的、关于城市地下管网变迁的、零碎的记忆碎片。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活地图,但这张地图的大部分区域,都还笼罩在浓重的迷雾之中,只有在特定的环境刺激下,才会偶然亮起一角。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半个小时,或许是一个小时。在这样一个失去了时间与空间参照物的地方,人的感知会变得极其迟钝。前方,“影子”的身影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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