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义那如同惊雷般炸响的喊话,并未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激起任何回音,而是被浓稠而沉重的空气无情地吞噬。然而,这声音所蕴含的强大穿透力,却精准地刺入了那片深邃的阴影,也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因为缺氧而痛苦不堪的梁胖子,也瞪大了眼睛,努力将自己的喘息声压到最低。这片刻的寂静,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更加令人窒息。他们在等待,等待那个藏在暗处的死神,对这份来自死敌的“邀请”做出裁决。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啃噬着众人本已脆弱不堪的神经。稀薄而滚烫的空气如同最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着每一个人的肺叶和那摇摇欲坠的求生意志。
终于,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之后,一个沙哑、虚弱,却依旧带着一丝冰冷质感的声音,从那座巨大的卧式锅炉下方传了出来。
“……你想怎么做?”
是“影子”!他回应了!
这个简单的问句,无异于在所有人心头注入了一针强心剂。它意味着,即便是像“影子”这样冷酷到骨子里的杀戮机器,在面对毫无价值的、共同灭亡的结局时,求生的本能依旧压倒了一切。
孟广义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他知道,这场死亡面前的谈判,他已经赢了一半。
“很简单。”孟广义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他不是在和一个刚刚还想置自己于死地的敌人对话,而是在进行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商业谈判,“你听到了,下面有活路。但凭我们,或者凭你,都很难在氧气耗尽前打开它。所以,我们合作。”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直刺那片阴影的深处。
“我们的人负责提供破开地面的力量,你们的人——也就是你,提供你所知道的技术支持。打开生路之后,我们各走各的,恩怨另算。”
说到这里,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变得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与讥讽,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精准地扎向“影子”作为一名顶级雇佣兵的痛点。
“否则,我们所有人就一起死在这里,变成几具无人知晓的烂骨头。这样也好,至少能给你的‘金先生’省下一大笔他本该支付给你的抚恤金,不是吗?”
这番话,精准地击中了“影子”唯一的要害。
对于“影子”这样的人来说,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毫无价值。他们为钱卖命,将生命当成商品,在刀尖上跳舞,为的就是享受胜利后的丰厚回报。战死沙场,可以是一种荣耀;可像这样,被困在地下,像一只被遗忘的耗子一样,憋屈地、窝囊地窒息而死,甚至连尸首都不会有人发现,这对于他们骄傲的职业自尊心而言,是最大的侮辱。这不叫牺牲,这叫报废。
锅炉下的阴影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孟广义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与身旁的石头形成一个稳固的防御姿态。他有足够的耐心,因为他知道,“影子”没有别的选择。
终于,伴随着一阵压抑的、因为牵动伤口而发出的痛苦闷哼,一道身影缓缓地从锅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影子”的样子凄惨到了极点。他原本合身的黑色作战服已经被鲜血和灰尘弄得污浊不堪,左手死死地按在后心偏下的位置,指缝间不断有暗红色的血液渗出,那是被爆炸破片击中的致命伤。他的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干裂,因为失血和缺氧,连站立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只能勉强靠在一根粗大的管道上支撑着身体。
然而,尽管身体已经濒临极限,他那双眼睛,却依旧像受了伤的孤狼,充满了警惕、狠戾与审视。他没有看孟广义,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林岳所指的那个巨大集水坑,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着。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想把我骗过去,引爆我脚下的沼气池,或者切断下面的高压电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喘息,但逻辑却依然清晰无比,充满了职业性的警惕。这是一个顶级特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丢弃的风险评估本能。
“因为我的人能‘听’到水声。”孟广义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他指了指身旁同样一脸坚定的林岳。
“听?”“影子”的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冷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在他所接受的、完全由现代科技和精密数据构成的训练体系里,“听”这种近乎玄学的玩意儿,根本不具备任何可信度。
但他终究是一个极端的实用主义者。在没有任何其他选择的情况下,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必须进行验证。
他冷笑着,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极其艰难地从自己战术背心的一个防水内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外壳已经出现几道明显裂痕的黑色仪器。那是一部军用级的、小型的多功能结构探测仪,显然在刚才的爆炸中受到了波及,但屏幕上微弱的背光证明,它的核心功能或许还能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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