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清从山贼开始 第47章 围捕王三 下

翌日，晨曦刺破云层时，寨子山的轮廓终于在彻底放亮的天光里清晰起来。断断续续三、四天的晴好天气，把山头积攒了半个月的积雪化去大半，融水顺着岩石缝隙往下淌，在山坳里汇成数条细流，最终合在一起奔涌向山下的大河，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分明。

山寨里的炊烟早已散去，土匪们用过了掺着杂粮的稀粥和硬邦邦的窝头，正七手八脚地收拾着各自的家当。孙虎穿着对襟棉衣站在土寨门口的高台上，腰间粗布腰带勒得紧紧的。他唾沫横飞地吼了一嗓子，声音像破锣般穿透人群：“都给老子快点！磨蹭个屁！再慢半拍，等安庆军打上来，一个个都得掉脑袋！”

底下的土匪们不敢怠慢，有的扛着鼓鼓囊囊的布包，有的背着抢来的铜壶瓷瓶，还有的怀里抱着哭哭啼啼的孩子——那是前些日子绑来的肉票家眷，此刻也被裹在人群里。将近两百号人乱哄哄地聚在寨门口，孙虎甩了甩袖子，率先迈步往山下走，队伍便像一条歪歪扭扭的长蛇，跟在他身后蜿蜒而下。

而此刻，山的另一侧，奔袭了大半夜的王震正勒住马缰绳。他身上的军服沾着草屑和露水，眼窝深陷却目光如炬，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寨子山轮廓，粗重地喘了口气。身后的安庆军士兵们也大多面带疲惫，但手里的长枪依旧握得稳稳的，枪尖在晨光里闪着冷冽的光。

“连长，李总管就在前面的渡口埋伏着！”一名通讯兵骑马奔到王震身边，低声禀报。

王震点点头，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稍稍落地。他催马往前赶了两里地，果然看到一片茂密的山林，李宁正蹲在一棵老槐树下，手里把玩着一块石子，眉头微微皱着。

“子恒！”王震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

李宁听到声音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快步迎上来：“一鸣，你可算到了！我这心里正犯嘀咕呢。”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渡口，“这寨子山地势复杂，我初来乍到，摸不清山上的小道。要是贸然上山，万一让王三和孙虎那伙人从别的路跑了，咱们这次就算白来了。”

王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大河横在眼前，河上搭着一座简陋的木桥，正是从寨子山去往夔州的水陆要道。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想得没错，这渡口是他们的必经之路。陆路走木桥，水路走渡口码头，咱们把人埋伏在两岸山林里，守株待兔就行。”

两人很快合兵一处，八百名安庆军士兵悄无声息地分散在渡口两岸的树林里。王震特意让人把战马牵到林子深处，又叮嘱士兵们收起旌旗，不准随意说话。一时间，原本还算热闹的山林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河水流动的声音。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对岸方向传来。王震屏住呼吸，透过树叶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三个穿着破烂短打的山贼喽啰探着头走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短刀，眼神里满是警惕，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

“大哥，你说这渡口安全不？我总觉得心里发毛。”其中一个瘦小的喽啰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另一个高个喽啰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镇定地说：“怕啥？孙寨主说了，安庆军还在二十里外呢，赶不过来。咱们就是来探探路，没问题就回去报信。”

三人快步跑过木桥，在渡口码头转了一圈，又弯腰检查了一下木桥的连接处，见没什么异常，便又匆匆往回走。躲在树林里的王震握紧了手里的钢刀，心里冷笑：就这点警惕性，也配当土匪？

没过多久，一阵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从河对岸传来。王震和李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厉色。很快，大队的山贼出现在视野里，为首的正是孙虎，他手里提着一把鬼头刀，时不时回头吼几句，维持着队伍的秩序。

王三裹在人群中间，身上穿着一件还算体面的棉袍，背上斜挎着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前段时间他收集的关于余盛在云阳颁发政令和迫害乡绅的罪证。他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砰砰直跳，眼皮也一个劲地跳。“孙寨主，”他凑到孙虎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咱们这么多人走大路，会不会太显眼了？李宁的人马离这儿只有二十里，万一他们突然杀过来……”

孙虎不耐烦地打断他：“怕个屁！哪有这么巧？先不说我们走的这条大路和余家湾根本不在一个方位，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没有可能碰面；而且余家湾虽然距离这里不远，但两者之间有着河流和密林阻隔，道路难行，那里的人一般不会来这里；即便那些安庆军要剿匪，也应该先去找万家寨、梅花岭的麻烦，不然那姓余的是跟咱们有仇啊还是咋滴！就偏偏先来打我们？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就算他来了，也得掂量掂量！”话虽这么说，孙虎的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不安，只是他不愿意在手下人面前露怯。

王三没敢再说话，心里却越发惴惴不安。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队伍慢慢踏上木桥，桥板被踩得咯吱作响，一些胆小的山贼紧紧抓着身边人的胳膊，眼神里满是恐惧。

好不容易全员渡过渡桥，还没走出百步，突然，“咻咻——砰砰——”的声音在林间炸响！数十支箭矢从树林里射出来，正在行走的山贼瞬间被射翻十几人，鲜血溅在地上，染红了枯草。

“不好！有埋伏！”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山贼队伍瞬间乱作一团。哭喊声、惊叫声此起彼伏，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瞬间溃散。

“杀啊！”李宁一声令下，数百名安庆军士兵从树林里杀了出来，他们穿着整齐的军服，手里拿着锋利的长枪和钢刀，像一股黑色的洪流，直冲山贼队伍。

王三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幸好身边的一个山贼扶了他一把。“孙寨主！是安庆军！是余盛的人马杀来了！”他抓住孙虎的胳膊，声音里带着颤抖，“咱们不是对手，赶紧逃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孙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一下，王三的吼声让他瞬间回过神来。他双目赤红，提起鬼头刀吼道：“王麻子！你带人挡住他们！其他人跟我撤！”

王麻子是孙虎的心腹，脸上有一块大麻子，此刻他脸色惨白，知道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但他不敢违抗孙虎的命令，只能咬着牙，抽出腰间的短刀，对着身边的山贼吼道：“都给老子顶住！谁要是敢跑，老子先砍了他！”

可那些山贼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抵抗？有的转身就跑，有的干脆跪地求饶。王麻子气得哇哇大叫，挥刀砍倒了一个逃跑的山贼，可依旧挡不住溃散的人群。

孙虎根本没再看王麻子，转身就带着王三和二十个心腹往渡口方向跑。安庆军在李宁的指挥下，排成整齐的队列，手持长枪一排排涌来。“杀！”李宁一声令下，数百支长枪轮番向前刺出，一个个山贼应声倒地。

这些山贼大多穿着破衣烂衫，手里的武器不是缺口的锈刀就是木棍，根本抵挡不住安庆军的进攻。他们的刀砍在安庆军的棉甲上，只能留下一道白印，而安庆军的每一次挥刀、每一次捅刺，都能带走一条性命。长枪如林般攒刺，钢刀如山般劈下，一时间血流如注，喊杀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惨不忍睹。

孙虎和王三带着二十个心腹气喘吁吁地跑到渡口前，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只见木桥旁，一支安庆军已经堵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豹眼圆睁，怒目而视，正是王震！

王震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王三，眼睛瞬间瞪得通红，大吼道：“王三！你这个狗贼！今天看你往哪里走！”

王三看到王震，脚底板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和王震有不共戴天之仇——正是他凌辱了王震的妹妹，才导致王震的妹妹不堪受辱，上吊自杀。若是被王震抓住，他肯定会死得很惨。

“快跑！能逃一个是一个！”王三惊慌地对着孙虎大吼，转身就往旁边的山林里钻。孙虎也反应过来，知道硬拼就是找死，急忙喊道：“你们几个留下断后！其他人跟我走！”

几个心腹咬了咬牙，转身冲向王震，试图挡住他的去路。王震见状大怒：“哪里走！”他提起钢刀，带领属下追了上去。那几个山贼还没靠近王震，就被安庆军士兵的长枪刺穿了身体，惨叫着倒在地上，死状凄惨。

王震看都没看那些尸体，脚步不停地向着王三逃跑的方向追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抓住王三，为妹妹报仇！

在追击的过程中，孙虎不断派人断后，可那些被派去断后的山贼见上去就是送死，大多四散而逃，只有少数几个死忠还在顽抗，但很快就被王震和手下士兵斩杀。

“一鸣，别追太急！小心有埋伏！”李宁带着一部分士兵赶了上来，高声提醒道。

王震头也不回地喊道：“放心！这些狗贼已经是丧家之犬，没什么能耐了！”他脚下的速度更快了，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王三的背影。

很快，王震就在一处断崖旁追上了孙虎和王三等人。此刻，他们身边只剩下五六个人，每个人都气喘吁吁，脸上满是绝望。孙虎停下脚步，转过身，手里紧紧握着鬼头刀，脸上露出一丝狠厉：“妈的，不跑了！跟他们拼了！”

他身边的几个心腹也停下脚步，虽然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举起了手里的武器。王震带领十几个跟上来的安庆军瞬间和对方交战在一起。“噗嗤——”一声，一支长枪刺穿了孙虎的胸膛，孙虎瞪大了眼睛，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还想挥刀反抗，又有几支长枪捅了过来，把他捅成了刺猬。

王三看到孙虎被杀，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想继续跑。王震眼疾手快，快步上前，一刀劈了下去。“啊——”王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左臂被硬生生砍了下来，鲜血喷涌而出。他疼得浑身发抖，一个脚底不稳，猛地向前扑倒，只是前方已是断崖，王三无处着地直接一头栽了下去。“啊——”随后一声更加惊恐凄厉的惨叫从断崖下传来，“扑通”一声，王三掉进了冰冷的河里。

河水湍急，刚融化的雪水冰冷刺骨，王三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就被湍急的水流卷走，转瞬就没了踪影。王震冲到断崖边，看着滚滚流淌的河水，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松树上，怒吼道：“可恨！我没能亲手斩掉你的头颅！”

一名亲卫上前，小心翼翼地安慰道：“连长，这厮被你砍掉了手臂，又掉进了这么湍急的河里，这寒冬腊月的，肯定十死无生。您就别生气了。”

王震听了，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这王三番两次从他手里逃脱，只要没见到他的尸体，就不能确定他已经死了。“不行，必须找到他的尸体！”王震咬着牙说道，随即下令，“所有人分成两队，沿河搜寻，一定要找到王三的尸体！”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沿着河岸仔细搜寻。可两天过去了，他们把下游十几里的河道都搜遍了，也没找到王三的尸体。就在这时，云阳那边派人送来消息，催王震回去参加年终述职。

王震站在河边，望着依旧湍急的河水，眉头紧紧皱着。没能亲手为妹妹报仇，没能见到王三的尸体，这让他的心里添了一丝阴霾。他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只要王三没死，他就不会放弃。

“收队，回云阳。”王震转过身，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坚定。他翻身上马，朝着云阳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士兵们也跟了上来，只有那滚滚的河水，依旧在山间流淌，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未完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