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清从山贼开始 第46章 围捕王三 上

时间很快来到腊月廿五，再过几天就到除夕了。此刻，县衙后院的书房里，余盛正对着一盏油灯批阅公文，案几上的炭盆烧得通红，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墙上。这几日云阳境内太平无事，连街面上的乞丐都少了些，百姓们脸上多了几分往年难见的安稳笑意，余盛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了些。

“大人，这是今日各房汇总的政务清单，您过目。”徐鸿福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他将一叠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文书放在案上，语气恭敬却不局促。自秘书处正式办公以来，徐鸿福、胡长庆、臧天朔和张成宸四人分工明确，把往日里堆积如山的公文处理的井井有条。

余盛拿起清单翻看，眉头渐渐舒展：“不错，往日里要三天才能核定的商户税银，今日一天就清算了，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

“这都是大伙的功劳。”徐鸿福笑着回话，“成宸改进了记账的法子，用表格分类统计，一目了然；长庆把往来公文按轻重缓急标注，省去了不少翻找的功夫。各房胥吏见咱们秘书处效率高，也不敢懈怠，生怕落了后。”

余盛点点头，将清单放在一旁：“你们做得很好，只是切不可骄傲。政务处理既要快，更要稳，若是为了追求速度出了差错，反倒不美。”

“大人放心，我们每日都会核对三遍文书，绝不敢出纰漏。”徐鸿福语气坚定，眼中透着几分自信。他知道，余盛给了他们施展才华的机会，他们必须牢牢抓住，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与此同时，云阳城内的军医所里，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几间原本落满灰尘的屋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崭新的麻布帘子，将培训室、休息室、诊室等分隔开来。张慧穿着一身素色的布裙，正手把手地教几个年轻女子如何包扎伤口。

“包扎的时候要注意力度，太紧了会影响血液循环，太松了又起不到固定的作用。”张慧拿起一卷布条，在旁边的木人身上演示着，“你们看，先从伤口下方开始缠绕，每一圈都要压住上一圈的三分之一，这样才牢固。”

站在最前面的巧儿学得格外认真，她是徐鸿福买来的这批女孩中年纪最小的——今年只有十三岁。自从被张慧选进护士队，她便一直努力学习着，一刻也不敢怠慢，生怕被赶出军医所，重新变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此刻她手里拿着布条，小心翼翼地在木人身上练习，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夫人，这样对吗？”巧儿抬起头，眼中满是求知的渴望。

张慧凑过去看了看，轻轻点头：“不错，进步很快。只是这里稍微有点松，再拉紧一点就更好了。”说着，她伸手帮巧儿调整了一下布条的松紧。其他几个女子也围了过来，仔细观察着，时不时互相交流几句。这些女子都是苦命人，现在能有这样一份工作，她们都十分珍惜，学习起来格外用心。

然而，看着一旁布置好的手术室，张慧的心情却有些沉重。手术台上铺着干净的白布，旁边放着消毒用的烈酒和几把磨得锋利的刀子，可这些东西在她眼里，却像是一个个沉重的担子。她以前只是在现代医院里协助主任医师做手术，递递器械、擦擦汗水，自己从未真正动过刀。人体的结构复杂无比，没有系统的理论知识和丰富的操作经验，贸然上台手术，无异于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

“唉。”张慧轻轻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夫人，您怎么了？”小红察觉到张慧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张慧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些事情。”她看着眼前这些认真学习的女子，心里更不是滋味。她们虽然心细，但毕竟胆子小，真要让她们参与开膛破肚的大手术，恐怕得吓得腿软。

傍晚时分，张慧回到县衙，找到了正在院子里练拳的余盛。余盛穿着一身短打，额头上冒着热气，拳风凌厉，每一拳都带着十足的力道。看到张慧过来，他收住拳势，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今天军医所那边怎么样了？”

“她们学得都很快，基本的护理技能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张慧走到余盛身边，脸上带着几分忧虑，“只是手术的事情，我实在没把握。浅表的微创小手术还能应付，像取子弹、截肢体这样的大手术，我根本做不了。”

余盛早就猜到了这个情况，他沉吟片刻，说道：“我明白你的难处。人体构造复杂，确实不能冒然行事。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从民间招募几个坐堂中医。”张慧眼睛一亮，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中医们擅长治疗头痛脑热这些常见病，正好可以给士兵们看病，还能教护士们辨认草药。另外，从童子营里挑选一些年满十八岁的少年，让他们跟着中医学人体经络知识，之后在猪身上练习手术，等基础扎实了，再用土匪的尸体练手。这样一来，一年左右，应该就能做一些基础的小手术了。”

余盛听了，赞同地点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中医的经验丰富，让少年们跟着他们学习，既能打下理论基础，又能积累实践经验。只是招募中医的事情，还需要徐鸿福配合你去办。”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张慧脸上露出了笑容，“还有一件事，趁着过年喜气，我们正式收那些孤儿为义子吧？我已经跟他们谈过了，他们都答应了。”

余盛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这样也好。正好让他们过个热闹年，感受一下家的温暖。等过年期间把这件事办完，年后就从童子营挑选合适的少年培养。”听到孩子们愿意认自己为义父，余盛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虽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作为穿越者，他和张慧在这个时空没有亲人，以往的年节都过得冷冷清清的，如今有了这些孩子，也算是多了些亲人。

医药生产坊的改造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张昶每天天不亮就赶到工地，盯着泥瓦匠们施工。这天上午，余盛也来到了工地视察。只见原本破旧的厂房已经焕然一新，屋顶的漏洞被修补好，墙壁也重新刷了一遍石灰，显得干净明亮。几名工人正在安装从外地运来的设备，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坏了。

“张昶，进度怎么样了？”余盛走到张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昶回过头，脸上满是灰尘，眼睛里却透着兴奋：“会长，您来了。屋顶已经修好了，设备也运来了大半，等过完年，再施工半个月就能安装完毕，到时候工人们再熟悉几天操作流程，就能正式投产了。”

“不错，辛苦你了。”余盛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十分满意，“一定要保证施工质量，设备安装也要仔细，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会长放心，我每天都守在这里，亲自监督，绝不敢马虎。”张昶拍着胸脯保证道。

相比云阳城内的安稳有序，李宁率领的剿匪队伍则是捷报频传。短短五天时间，他们就清剿了云阳境内的三个土匪窝，抓获土匪二百多人，缴获了大量的粮食、布匹和兵器。这天下午，一名通讯兵快马加鞭地赶到县衙，向余盛禀报战况。

“大人，李总管派小人前来请示，云阳境内只剩下东部的几个土匪窝还没清剿，问是否要继续进攻。”通讯兵单膝跪地，语气急促地说道。

余盛坐在大堂的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坚定地说道：“告诉李宁，继续进攻！务必在除夕前，肃清云阳境内所有的土匪！让百姓们能过个安稳年。”

“是，小人这就去回复李总管！”通讯兵站起身，转身快步离去。

而在东部的黑风寨里，王三正焦躁地在山洞牢房里踱步。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快十天了，孙虎始终不肯放他走。外面传来土匪们喝酒划拳的声音，吵得他心烦意乱。“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王三心里暗暗想道。他听说余盛的剿匪队伍已经快到东部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搜到黑风寨来。要是被余盛的人抓住，到时候必死无疑。他必须想办法逃出去，逃回夔州。

夜幕渐渐降临，山洞里的土匪们喝得酩酊大醉，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王三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盘算着逃跑的计划。就在这时，一名土匪端着一碗饭走了进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吃吧，别饿死了。”土匪把碗往地上一放，语气不耐烦地说道。

王三眼睛一亮，趁着土匪转身的瞬间，猛地冲了上去，用藏在身后的石头狠狠砸在了土匪的后脑勺上。土匪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王三赶紧换上土匪的衣服，拿起土匪腰间的刀，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山洞。外面的土匪们都睡得正香，没人注意到他。王三不敢耽搁，快步走到山寨大门处，拉开大门的插销，溜了出去。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天上的星星发出微弱的光。王三不敢停留，沿着崎岖的山路飞快下山。他知道，只要能逃出云阳，就能回到夔州，就能安全了。

可他没想到，刚跑下山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呐喊声和铜锣声：“不好了！那小子跑了！快追！”

王三心里一紧，都没敢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往山下赶去，可他毕竟被关了十天，身体虚弱，怎么可能跑得过那些常年在山里跑的土匪？

没过多久，王三就被土匪们追上了。孙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小子，敢跑？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王三被打得晕头转向，他挣扎着喊道：“孙寨主，放我走吧！余盛的剿匪大军都已经来到了余家湾，那个地方距离寨子山只有区区二十里，大军可以说是朝发夕至。这几天他们已经扫除了云阳境内的四五个山寨，首领或死或俘。孙寨主此刻还意识不到危机已经到来了么？如果再不行动，等余盛的兵马兵临山寨的时候，就是黑风寨的覆灭之时！而我和那余盛有仇，如果被他抓住，指定活不成！”

孙虎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早就知道余盛剿匪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霸道，同样是绿林出身，为何非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王三看出了孙虎的动摇，赶紧趁热打铁：“孙寨主，不如随我去投夔州杨守备。咱们不但能躲过余盛的围剿，还能保存实力，获得一个前途。在守备大人麾下效命，总比当个饥一顿饱一顿的土寇强啊！”

孙虎沉默了片刻，权衡着利弊。他知道黑风寨的实力根本不是余盛大军的对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另寻出路。“好，我答应你。”孙虎最终下定了决心，“你先跟我回山寨，我让部众收拾行装，明早下山去往夔州。”

王三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多谢孙寨主的信任！”

然而，他们两人的对话，却被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的侦查兵听得一清二楚。这名侦查兵是李宁派来的，李宁下一个目标就是盘踞在寨子山上的黑风寨，所以提前派他来侦查情况。侦查兵屏住呼吸，直到孙虎和王三带着人回到山寨，才小心翼翼地从树后面走出来，趁着夜色下山，朝着余家湾的方向跑去。

回到余家湾后，侦查兵立刻找到了李宁，把自己听到和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李宁听了，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没想到王三这厮躲在黑风寨里，难怪王震找了他这么久都没找到。”他思索了一下，对身边的通讯伍伍长说道：“你立刻派人分别把这个消息告诉千总大人和王连长。王连长为了找王三都快疯魔了，他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来的。”

深夜寅时，安庆军营地。王震正因为找不到王三而急得上火，在军营里来回踱步，根本睡不着觉。就在这时，一名通讯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将军，李总管派人送来消息，说找到了王三的下落！”

王震精神大振，一把抓住通讯兵的胳膊：“什么？他在哪？”

“王三在黑风寨里，而且黑风寨的孙虎已经答应和他一起投靠夔州守备，明天一早就下山。”通讯兵快速地说道。

王震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好！这次绝不能让他跑了！”他立刻下令：“集合军队！连夜赶去寨子山！”士兵们虽然睡得正香，但听到命令后，还是迅速起床集合。不一会儿，一支队伍就在夜色中朝着寨子山的方向进发了。

而在县衙里，余盛也已经睡下。被亲兵叫醒后，他接过信件，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了起来。看完信后，余盛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神色。“这个王三，先后三番两次从安庆军手下逃脱，是运气还是天命加身？”余盛喃喃自语道。在他看来，王三不过是个小人物，像路人甲一样的存在，可偏偏就是这么能蹦跶。“希望王震这次不会失手吧。”余盛心里暗暗想道，他知道王震对王三恨之入骨，这次肯定会全力以赴。只是余盛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夜色越来越浓，寒风也越来越烈。云阳境内，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王震率领的军队在夜色中疾驰，他们能否顺利抓住王三和孙虎？余盛心中的不安又是否会应验？一切都还是未知数。而此刻的黑风寨里，土匪们还在忙着收拾行装，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经悄悄降临。他们以为投靠夔州守备就能获得新生，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更大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