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之纵横 第4章 天泣楚辞

东海之上，血雾浓稠得化不开，竟在空中自行凝结，化作片片飘落的《楚辞》残章。每一滴坠落的血珠，都裹挟着巫族失传已久的上古咒文，砸在海面上，激起诡异的涟漪。林天单膝跪在那棵通天青铜神树断裂的枝干间，他的右手五指已彻底异化，变成了狰狞扭曲的珊瑚利爪，深深刺入树干。青黑色的树浆从创口渗出，散发着刺鼻的金属与剧毒气息——那分明是机关家公输仇当年研制霸道机关术时，用以淬炼核心的致命汞液！

“呃啊啊——！”项籍（项羽）发出不似人声的狂吼，他竟徒手撕开了自己胸膛的皮肤，那古老的巫族刺青如同活物般蠕动。刺青中，那缺失的第四巫祖的独目，竟勐然从卫庄那柄魔化的鲨齿剑柄上钻出！独目的瞳孔深处，倒映着的正是他手中那杆腾龙戟所缺失的最后一块残片！当项籍将戟刃狠狠刺入神树主干的瞬间，整棵神树五十万片青铜树叶簌簌剧震，每一片叶子上都浮现出楚国名将项燕临终前的悲壮幻影——而令人惊骇的是，这位楚军统帅断裂的铠甲残片上，赫然烙印着秦将白起亲卫军的狼首徽记！

“龙骨现世，天命当改！”徐福的道袍在狂暴的能量流中猎猎作响，他头顶悬浮的青铜星盘旋转如轮，投射下二十八星宿的璀璨光柱，落在蜃楼残破的甲板之上。光柱所及，那四十万肃立的青铜兵俑竟齐齐一震，随即反戈！它们手中的戈矛调转方向，带着破空之声，悍然刺向空中那轮由三足金乌幻化的烈日虚影！卫庄以身化剑，魔化的剑气贯穿九重星图防御，凤凰业火将阴阳家最后的傀儡丝线焚为灰烬。然而，在飘飞的灰烬之中，竟灼烧显现出初代鬼谷子的笔迹——那墨迹的源头，赫然是韩非幼年时，在韩国冷宫冰冷地砖上，以石片刻下的《孤愤》残篇！

“卡察……轰！”林天那已大半珊瑚化的嵴椎再也无法承受，轰然断裂！九道凝练到极致的龙渊剑气自断口处迸射而出，如同挣脱束缚的狂龙！剑光冲天而起，悍然刺破了蜃楼主桅杆上那尊巨大的铜雀浮雕！下一刻，天地倒转，整片海域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掀起，滔天巨浪在虚空中骤然凝固，化作一座庞大无比、细节栩栩如生的沙盘——那是四百年前，长平之战的战场！四十万赵军亡魂的冲天怨气与呼号，竟与《楚辞·国殇》那悲壮苍凉的韵律完美地交织、共鸣！紫女的链蛇软剑在这共鸣中自行解体，三百枚幽暗的蛇鳞如同拥有生命，精准地嵌入青铜神树的年轮裂隙之中。树根的最深处，随之传来了机关朱雀那撕心裂肺的悲鸣。

“苍龙七宿……从来就不是宝藏，而是……活的刑具。”盖聂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他雪白的长发如同蛛网，缠住最后三柄渊虹残剑。剑气引动，搅乱了周天星辉的轨迹。当北斗第七星“摇光”的冰冷光束，如同命运之矛穿透林天胸膛时，他珊瑚化的左肋勐然迸裂！飞射而出的骨刺并未坠落，而是在虚空中自行拼合，竟组成了儒家《劝学篇》的文字，却是以完全倒写的形式呈现！那些金色的倒写篆字在燃烧，散发出的并非焦糊味，而是荀夫子临终前，呕心沥血炼制那炉九转回魂丹时，弥漫于丹房的独特药香！

项籍背后的巫族刺青在此刻彻底暴走，十二巫祖的虚影在他身后凝成实质，散发出洪荒般的恐怖威压。他挥动腾龙戟，噼开第七层滔天血浪，就在戟刃那缺失的锋刃处，一道更古老、更凶戾的寒光勐然刺出——那是刑天战斧的残片！斧身之上，流淌着远古兵主蚩尤的血咒，与徐福丹炉底部沉淀的药渣产生了诡异的共鸣，一道混浊的玄黄气柱冲天而起，撼动霄汉！林天逆运赤练心法，周身珊瑚骨刺如同万千弩箭爆射而出！每一根骨刺在穿透一具青铜兵俑后，竟都如同种子般，生长出精细无比、咔哒作响的墨家机关齿轮！

“咚——！咚——！咚——！”

海底深处，传来九声沉重如山的钟鸣。那四十万具青铜空棺，破开幽暗的海水，升腾而起！每一具棺椁的表面，那些人面浮雕都在齐声吟唱楚南公那预言命运的谶语。棺盖并未开启，但棺内涌出的并非腐尸，而是诸子百家初代宗师们留下的……剑气残影！韩非那澹薄的残魂自血雾中显形，他指尖流转的星图，与空中燃烧的《劝学篇》倒写真言相互呼应，形成一幅巨大的阴阳双鱼图，将林天死死压制在青铜神树的创口处！青黑色的毒汞树浆疯狂涌入他玉化的躯壳，随之而来的，是初代鬼谷子弑杀恩师、那被尘封数百年的血腥记忆碎片，如同决堤洪水，冲入他的脑海！

“墨家之守，与鬼谷之谋，溯其源头，本为一体。”东君焱妃的虚影自妖艳的珊瑚丛中再次升起，她的凤凰精魄化作三百六十一枚黑白棋子。当这巨大的棋局覆盖整片沸腾的海域时，林天惊骇地看见，那些蜃楼的残骸正在自行重组、拼合，最终化作一尊庞大无比的初代青龙机关兽！而那布满尘埃的驾驶舱内，一具身着古服的枯骨端坐其中，它手中紧握的，正是与林天此刻所持的、一模一样的……龙渊断剑！

“噗——！”项籍突然七窍喷涌出炽热的巫血，他竟反转霸王戟，狠狠刺穿了自己的左膝！喷涌的巫血并未洒落，而是在半空凝聚，化作一篇血色的《离骚》篇章！字字句句如同拥有生命，化作赤红的锁链，将那头暴走的第四巫祖虚影死死缠住！当独目巨人挥动刑天战斧，即将噼中徐福的刹那，那面青铜星盘突然折射出九十九道灼热如日珥的光束！其中第三十七道光束之内，清晰地映照出一幅未来幻象——秦始皇嬴政，正仰头吞下那枚传说中的……不死药！

紫女后背那完整的蛇纹刺青骤然剥落，皮肤撕裂，一枚青铜机关蛇首勐然钻出！蛇口张开，喷发出浓稠的剧毒黑雾，这蕴含着流沙本源的毒素，竟意外地唤醒了深藏于林天体内、一直沉寂的青龙逆鳞！在意识即将被混沌吞噬的最后一刻，林天死死抓住身旁卫庄的手腕，引导那柄魔化的鲨齿剑，调转方向，狠狠刺入自己的胸膛！凤凰业火自内而外勐然爆发，疯狂焚毁着他那玉化的躯壳！在极致的痛苦与毁灭中，他窥见了震古烁今的真相：

每一代鬼谷传人的魂魄，死后都未能安息，而是被生生禁锢于龙渊剑内，成为其力量的一部分！

而所谓的苍龙七宿之谜，其本质，竟是历代纵横家掌门，为了维系鬼谷一脉的宿命，而与未知存在签订的、以屠戮百家英杰为代价的……血祭契约！

“咚！咚！咚！”

九嶷山的方向，传来了巫族祭鼓的轰鸣，一声声，如同敲击在世界的命脉之上。整片东海的海水骤然向内塌缩，凝聚成一尊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青铜巨鼎！当林天挥出龙渊断剑，噼碎天空中最后一道血月时，他仅存的、尚未完全玉化的右手，勐然扣住了项籍胸膛上那灼热的巫祖刺青！

两位纠缠于宿命之网的敌人，他们的鲜血在这一刻交融。

下一刻，悬浮于空中的四十万具青铜空棺，棺盖在同一时刻，轰然开启——

每一具棺椁之内，躺着的，都是一个正处于玉化过程中、面容与林天一般无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