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从零开始的工业革命 第119章 屈公之弈，归谷定策

离开彩云城的喧嚣，车队并未直接踏上归途。林凡立于临时绘就的简陋地图前，目光落在代表屈公领地的那片区域，沉吟良久。姜宓静立一旁，并未打扰，她知道林凡正在做一个关键决策。

“直接回去，固然安稳。”林凡终于开口，手指点在地图上，“但屈公这关，终究要过。我们与安平邑往来，在彩云城设点，这些动静瞒不过他。与其等他心生猜忌，主动发难，不如我们主动上门，给他一个‘交代’。”

“以何种名义？”姜宓轻声问。

“属地臣僚，外出考察商贸，归来向宗主汇报，顺带进献些许新巧之物，合情合理。”林凡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们要让他觉得，我们依旧承认他的宗主地位，但同时也让他明白，林谷并非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这是一场‘太极’，推手之间，探其底线。”

姜宓了然：“既要恭敬，又不能失却底气。我陪你一起去。”

林凡点头：“此行凶险更甚安平邑，但有你在我身边，许多场合更能周旋。”

车队于是转向，朝着屈公领地的核心——郢都方向行去。沿途景象又与安平邑、彩云城不同，民生显然更为凋敝，关卡税卡林立，兵卒态度傲慢，可见屈公治下，敛财重于养民。

抵达郢都，通报求见的过程果然曲折。值守官吏态度倨傲，层层盘剥，拖延了两日，才得以传召。会见地点在屈公府邸的偏厅，与伯阳公的书房雅致截然不同，这里陈设华丽却略显俗气，护卫林立，气氛压抑。

屈公年约四旬，面皮白净，眼袋浮肿，穿着锦绣袍服，歪靠在主位软榻上，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走进来的林凡和姜宓，并未让他们就坐。

“下臣林凡，携内子姜氏，拜见屈公。”林凡依礼躬身，姿态放得较低。姜宓也随之行礼，仪态无可挑剔。

“哦？你就是那个在林谷弄出些声响的林凡？”屈公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审视，“听说你最近很忙啊，安平邑、彩云城，跑得挺勤快。眼里可还有本公这个宗主？”

话语中的敲打之意，毫不掩饰。

林凡不慌不忙，依旧保持着恭敬姿态：“回屈公，林谷僻处荒蛮，物产有限，为筹措向上进献之贡礼，不得已外出寻觅些奇巧之物与商机，绝无怠慢公上之意。此去安平邑，乃因其文风鼎盛，或可寻得些雅物；往彩云城，则是为探查行情，以便将来能献上更合公上心意的贡品。”他将自己的行为完全解释为“为宗主谋利”，堵住了屈公发难的大部分借口。

“哦？是吗？”屈公坐直了些身子，似乎提起点兴趣，“都找到了什么好东西？说来听听。”

林凡示意随从捧上几个礼盒。“此乃安平邑所出之古玉璧（实为林凡让工匠仿制，但工艺精湛），寓意吉祥；此乃彩云城搜罗之海外异香，提神醒脑；此外，还有我林谷工匠偶得之‘石涅’（煤炭）少许，其燃之久，热力远胜木炭，或可用于公上府中取暖；另有精钢所制猎弓一把，轻便强劲，聊供公上游猎把玩。”

礼物经过精心挑选，既有显示格调的（玉璧、异香），又有展示实用价值的（石涅），更有隐晦彰显武力底蕴的（精钢猎弓），价值不菲，却又恰到好处，没有直接送上可能引发贪婪的琉璃或水泥。

屈公的目光在那些礼物上扫过，尤其在精钢猎弓上停留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弓臂冰凉的触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炙热。他挥挥手，让侍从收下礼物，脸色稍霁。

“嗯，还算有心。”屈公语气缓和了些，“听说你那林谷，能产一种叫‘水泥’的宝物，筑墙坚如磐石？还有那精铁，似乎也比寻常铁器强上不少？”

终于图穷匕见。

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公上明鉴，水泥制备极其艰难，百次不成其一，目前产出极少，仅堪修补我谷自身简陋居所，实难献与公上，恐污尊目。至于精铁，锻造亦需特殊石炭与秘法，产量有限，我谷护卫尚不能完全装备，此次献于公上的猎弓，已是竭尽全力所得之精品。”

他一口咬定产量低、难度大，既拒绝了屈公索要水泥和大量精铁的可能，又暗示了林谷的武装力量（护卫装备）并不完全依赖这些，拥有自保之力。

屈公眯起了眼睛，盯着林凡，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厅内气氛一时凝滞。姜宓适时柔声开口，将话题引向了郢都的风物和屈公家族的某些“光辉历史”，巧妙地缓和了紧张气氛。

屈公的注意力被稍稍转移，但显然并未放弃。他不再直接索要，转而旁敲侧击：“林谷主有心了。不过，既是本公属地，日后若有所产，当优先供于本公府库，价格嘛，自然不会亏待你。至于那水泥、精铁，多多研发，扩大产出，本公期待着。”

这话留下了活口，也表明了态度：我知道你有好东西，现在不强抢，但你得识相，以后有了要先给我，而且我得占大头。

林凡心中明了，这就是屈公目前的底线——贪婪，但暂时还维持着表面的规则，不愿轻易对一个展现出一定实力和价值的附庸动武，尤其是在与安平邑关系紧张的背景下。

“公上教诲，林凡谨记。日后若有所成，定当优先报效公上。”林凡顺势应下，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这次会见，就在这种表面和谐、内里各自算计的氛围中结束。屈公没有达到直接获取核心技术的目标，但得到了实惠的礼物和林凡模糊的承诺；林凡则成功进行了“汇报”，暂时稳住了这位贪婪的宗主，并大致摸清了他的态度——只要林谷持续提供价值，并保持一定的武力威慑，短期内屈公不会轻易撕破脸。

离开郢都，林凡立刻下令车队全速返回林谷，不再有任何停留。

回到熟悉的谷地，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蓬勃生机与井然秩序，林凡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他没有休息，立即下令召集所有核心成员。

议事堂内，济济一堂。内政院的周谨（原流民中提拔的稳重吏员）、农桑院的阿木（擅长农事的老者）、格物院的墨恒、军枢院的铁叔、商舆司的阿竹、工程院的墨离（墨恒的副手，擅长土木建设）、法例编纂小组的卫鞅，以及姜宓，全部到齐。

林凡环视众人，将从安平邑、彩云城乃至屈公那里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悟，毫无保留地娓娓道来。

他讲述了安平邑的文化底蕴与伯阳公的老谋深算，及其与屈公不可调和的矛盾；描述了彩云城的商业活力与混乱规则，以及那里作为信息枢纽的重要性；最后，重点剖析了与屈公那场暗藏机锋的会面，点明了屈公对技术的贪婪和对林谷既想利用又充满忌惮的复杂心态。

“诸位，”林凡声音沉静而有力，“此次巡游，让我更清晰地认识到几点。”

“其一，外界并非铁板一块，矛盾重重。安平邑与屈公之争，便是我们的机会。合纵连横，远交近攻，古之良策，于今日依然适用。”

“其二，我林谷之路，是正确的，但也是孤独的。我们的制度、我们的技术、我们的理念，与外界格格不入。他们或轻视，或贪婪，或忌惮。我们需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坚定，也需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警惕。”

“其三，技术是利器，可强国，亦可招祸。如何把握尺度，既保持领先，又不至于怀璧其罪，需慎之又慎。与屈公虚与委蛇，仅是权宜之计，最终，我们需拥有让任何觊觎者都不敢轻举妄动的绝对力量。”

“其四，商贸与情报，如同双翼。彩云城之铺，乃重要开端。我们需建立更完善、更隐蔽的情报网络，并让我们的商品，成为渗透四方、结交盟友、积累财富的利器。”

“其五，根基不能动摇。农桑、内政、军备、法度，乃立谷之本。外界之见闻，当化为我内部优化之动力。”

他看向各位负责人：“周谨，内政需更重效率，借鉴外界经验，简化流程，明确权责。阿木，农桑需继续精进，确保粮仓充盈，此为稳民之心，强军之基。墨恒，格物院任务最重，既要持续推进现有技术改良增产，更要着手研究我带回的青铜秘术，触类旁通，同时，开始秘密研发一些……更关键的防御与反击手段。铁叔，军备一刻不可松，训练、装备、部署，皆需以应对屈公级别威胁为标准。阿竹，商舆司需尽快将彩云城店铺运转起来，建立稳定渠道，并完善情报收集体系。墨离，工程院需加速规划，利用水泥等材料，在关键位置构筑更坚固的防御工事。卫鞅先生，法例编纂需加快，一部清晰、公正、能保护我谷利益与居民权利的律法，是长治久安的保障。”

最后，他目光落在姜宓身上，充满信任与温情：“夫人需统筹协调各方，尤其关注与外界的文书往来与礼仪应对，你是我林谷的门面与智囊。”

部署已定，众人心潮澎湃，既感压力，又充满干劲。他们知道，谷主此行归来，带回的不仅是信息，更是林谷未来发展的清晰蓝图和紧迫感。

“诸位，”林凡起身，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前路艰险，强敌环伺。然，我林谷有诸位栋梁，有万千同心之民，更有迥异于世的先进理念与技术。只要我们团结一心，脚踏实地，锐意进取，必能在这乱世之中，开辟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

会议结束，众人领命而去，各自忙碌。林凡站在议事堂门口，望着远处高炉冒出的滚滚浓烟和田野间辛勤劳作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巡游结束了，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林谷这艘刚刚启航的巨舰，必须更快、更稳地驶向深蓝，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而他，将是这艘巨舰最坚定的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