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之朔月归 第87章 虚空回响

连光都逃不出去的至暗里，空间卵像枚被遗忘的蚌壳，悬在绝对虚无中。定海神珠的湛蓝光晕只够笼住尺寸之地，刚触到外围的黑暗就被吞得干干净净，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甚至没有呼吸的余地——空气沉得像冻住的铁，吸进肺里都带着刺骨的凉，仿佛连神魂都要被这死寂磨平。

小安盘膝而坐，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光茧边缘。最初的警惕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落：神识探出去便是泥牛入海，感知不到任何能量波动，分不清是过了一瞬还是千年，连“方向”这个词都成了虚妄。他像艘断了锚的船，漂在没有边际的海上，第一次尝到了彻底失控的恐慌。

他急忙探向光茧，心却微微一松。小夭的气息依旧微弱，却比之前稳了些，那缕混沌生机带来的净化气息，在这片极致的空寂里竟像扎了根，慢慢滋养着她濒碎的本源——仿佛这“什么都没有”的虚无，恰好隔绝了所有侵扰，成了最安稳的温床。可这份安心，终究抵不过心头翻涌的迷失感，像潮水般一遍遍漫上来。

日子在无边无际的静里流淌（如果这里还算有“日子”的话）。小安除了每日引导混沌生机渡给母亲，其余时间都沉在近乎禅定的状态里。他不再试图向外探查，转而向内观照自身：听血液在经脉里流淌的细响，感海心之力与寂灭寒交融的韵律，看识海里定海神珠的星云生灭。

这份内观让他对力量的掌控愈发精妙——心念一动，一缕寒气能凝作冰晶，转瞬又化为滋养的雨露。可这份精妙，在空无一物的虚无面前，却显得格外苍白。力量需要落点，守护需要对象，而这里，只有无休无止的空。

孤独感像冰冷的藤蔓，顺着经脉缠上神魂。他想起清水镇晒得暖烘烘的药草味，想起母亲夜里哼的轻柔歌谣，想起父亲相柳那道白衣染血的背影——那些带着温度、色彩和声音的记忆，和眼前的死寂形成尖锐的对比，刺得他眼眶发酸。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强敌环伺，是连“世界”都仿佛消失了，只剩自己和母亲，悬在无尽的黑里。

就在他快要被这份孤独压垮时，指尖无意间蹭到了心口——定海神珠里，那枚相柳的妖丹碎片还凝着一丝冰冷的意志。他下意识将神识缠上去，刹那间，一股熟悉的、带着深海般沉重哀伤的波动，像投入空谷的鲸鸣，在虚无里荡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那不是能量，是纯粹的“存在”印记。

小安浑身一震，冰蓝色的眼眸骤然亮了！有回应！这片虚无，并非真的“什么都没有”，它能接住意志的回响！

一个疯狂的念头猛地撞进脑海：父亲相柳的力量本就偏幽冥寒寂，他征战四方时，会不会也曾踏足过归墟深处，甚至这片虚无？这缕意志涟漪，会不会是他留下的……钥匙？

他不再执着于感知能量，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妖丹碎片，全力唤醒相柳的意志烙印。同时，他牵引着自己融合了混沌生机的海心神识，小心翼翼地与之共鸣——像用特定的频率，叩问这片沉默的虚无。

起初只有死寂。可小安没放弃，指尖的血珠滴落在虚无中无声消散，神识被反复撕扯得生疼，却始终攥着那缕意志不放。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将一丝混沌本源里“创世与终结”的意境融入共鸣时——

“嗡……”

一声极轻的叹息，直接响彻在神魂深处。不是耳朵听到的，是灵魂感受到的，带着万古的沧桑与决绝。紧接着，前方的黑暗像被掀开一角幕布，浮现出破碎闪灭的画面：

那是片血色战场，白骨铺地，残戟上挂着破碎的甲片，天空是化不开的红。相柳白衣染血，白发如雪，孤高地立在尸山之巅，眸底是深不见底的寒。他对面，是一片与这虚无气息相似的黑暗旋涡。画面里，他抬手，指尖凝着极致的寂灭寒，没有攻击，反而在虚空中缓缓刻画——一道由冰霜凝成的古老符文，复杂得像星空的轨迹。

符文成型的刹那，画面剧烈波动，轰然崩碎。可那符文的模样，却像烙铁般刻进了小安的识海！他认得！那是定海神珠传承里最古老的“定位”符文，是能在虚空里开辟通道的路标！

合

狂喜像潮水般席卷了小安！父亲真的来过这里！他留下了路标！

他强压着激动，冰蓝色的眼眸里星轨疯狂推演，回忆着符文的每一道纹路。随即，他引动混沌生机、相柳的意志烙印，还有自己的海心本源，学着画面里的模样，向着黑暗凌空刻画。每一笔都耗尽心神，体内的力量像流水般逝去，神识阵阵眩晕——这符文消耗的，是最根本的存在之力。

当最后一笔落下，那枚无形的符文骤然亮起灰光！前方的黑暗像水面般荡漾开来，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混沌旋涡缓缓浮现，旋涡深处，是混沌未分的原始色彩，藏着生机与毁灭的双重气息。

通道！真的是通道！

小安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却难掩眼底的光芒。他低头看了眼光茧，小夭的气息在通道出现的瞬间微微波动，那缕净化之光活跃了不少。留在此地是永恒的囚禁，踏入通道才有一线生机。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空间卵收缩到极致，牢牢护在怀中，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困住他们许久的虚无，眼神决绝。

一步，踏入了混沌旋涡。

虚空回响，终引前路。沉寂的旅程终于迎来转折，可旋涡的另一端，是希望的彼岸，还是更深的绝境？无人知晓。但此刻的小安，只握着一个念头：带着母亲，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