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之朔月归 第88章 混沌海眼

踏入混沌旋涡的刹那，没有预想中通道穿梭的挤压感，反倒像坠入一汪暖融融的流质——那是包容万物的“原初之汤”，温吞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同化之力。五感瞬间失效，眼前是揉碎的星子般不断变幻的“非色光尘”，耳边缠结着亿万种声响最终归于死寂的嗡鸣，身体仿佛拆成了最细的粒子，又在某种至高法则的牵引下，慢悠悠重组成形。

小安死死护住怀中光茧，将全部心神沉进定海神珠。唯有借着神珠与混沌本源那丝微妙的牵连，他才能勉强锚定自我意识，不至于在这无边无际的消融感里迷失。

不知“坠”了多久——或许是弹指一瞬，或许是亘古万年，周遭的混乱感骤然消散。他“脚踏实地”的瞬间，恢复了“看”的感知，眼前的景象让他冰蓝色的眼眸骤然凝住。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连方向都成了虚妄。上下四方铺展着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星海，“海水”并非液态，而是无数生灭不息的能量光点，缠结流淌成星云模样。那色彩没法用言语形容，像藏着世间所有可能，又归于最初的“无”——温暖浩瀚，满是新生的蓬勃，却又裹着让灵魂发颤的寂灭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吞噬一切。

这是混沌海，比归墟核心更接近世界本源的禁忌之地。

而他与母亲落脚的地方，是这片混沌海里唯一的“安稳处”——一方方圆数丈的悬浮平台，由精纯混沌能量凝结而成，摸上去凉润如玉。平台中央嵌着个小巧的泉眼，正汩汩涌出近乎液态的混沌本源，莹润得像流动的月华。泉眼上方，一枚残缺的骨雕符印悬在半空，散发着与相柳留下的印记同源、却更古老苍茫的气息。正是这符印的力量，撑开了一片微薄的结界，勉强隔绝了外界狂暴的混沌流。

“父亲……果然来过这里。”小安心头巨震，指尖轻轻拂过符印投射下的微光。相柳竟能踏足如此深层的本源之地，还留下了这样的后手——这泉眼，这符印，分明是他为后来者留的一线生机。

顾不上细思相柳当年的踪迹，小安第一时间探向光茧。让他狂喜的是，光茧刚触到混沌海的气息，就泛起了细密的涟漪！小夭体内那缕得自归墟的混沌生机，像游子撞见故土，瞬间活跃起来，主动缠绕着周围的本源之气，顺着光茧缝隙往里钻。

她脸上的死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原本枯槁的面颊渐渐泛出薄红，呼吸从细弱如丝变得深沉有力，那缕摇摇欲坠的神魂之光，此刻凝实得像盏莹莹烛火。虽还没醒，却已是肉眼可见的好转！

“这里的力量真能救娘！”小安冰蓝色的眼眸亮得惊人，小心翼翼将光茧挪到泉眼旁，让她能最大限度吸纳精纯本源。他自己则盘膝坐在另一侧，试着引一缕混沌之气入体——他的经脉与神魂还带着之前的伤，正好借这本源之力淬炼。

可过程远比想象中凶险。混沌之气看似温和，实则霸道无比，“同化”万物的特性远超归墟之气。他的海心之力与寂灭寒意，在这至高本源面前，竟像溪流汇入大海，刚一接触就有被吞噬融化的趋势。小安不得不绷紧心神，以定海神珠为中心，像筛沙子似的，极慢地筛选出最温和的一缕，一点点渡入经脉。

每一次融合，都像用烧红的铁钎捅过经脉，神魂在本源冲刷下簌簌发抖。可痛归痛，他的气息却在飞速凝实厚重，冰蓝色眼眸深处的星海轨迹愈发清晰，还隐隐染上了一丝混沌特有的“原色”——他对力量的本质，正朝着更深层的境界迈进。

时间在这里没了意义，外界的纷扰仿佛都被混沌海隔绝。小安整日沉浸在为母亲疗伤与自我修炼中，只偶尔抬眼看看光茧里母亲的睡颜，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变故发生在小安引导着一缕混沌本源渡入小夭体内时。

那一刻，小夭破碎的经脉几乎完全愈合，脸上的红晕已近健康肤色，可泉眼上方的古老符印，却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咔嚓”一声脆响，像劈在心头的雷，符印表面裂开一道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整个混沌海猛地沸腾了！

原本温和流淌的能量光点瞬间狂暴，像被惊动的蜂群，密密麻麻地撞过来，带着撕碎一切的戾气；混沌星海掀起滔天巨浪，每一朵浪花都裹着足以湮灭神魂的力量，朝着这方小小的平台拍来！更远处，一股充满毁灭与贪婪的恐怖意志，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混沌海极深处苏醒，死死锁定了这里！

是归墟核心的混沌意志！它竟一路追踪到了这里，或是说，他们母子吸收本源的举动，像在黑暗中点燃了火炬，彻底暴露了位置！

“不好！”小安脸色剧变。这符印是唯一的庇护，一旦破碎，他们会瞬间被混沌海同化吞噬！

他毫不犹豫地将全部力量注入定海神珠，湛蓝色光华暴涨，化作一层厚实的光罩，试图稳固符印、抵挡混沌浪潮。可他的力量在本源之海面前依旧渺小，光罩被巨浪拍得剧烈摇曳，符印上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噗——！”一口鲜血喷溅在光罩上，小安眼前发黑，光罩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光茧里的小夭，睫毛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她体内那缕已被彻底激活的造化生机，像是感应到外界危机，竟自主勃发！一股精纯柔和、却带着不容侵犯威严的净化之力，混着皓翎王族特有的月华清辉，从她心口涌出来，像涟漪般扩散开去。

这力量不是攻击，是“安抚”。所过之处，狂暴的混沌浪潮竟奇迹般地平缓了几分，那些疯狂的能量光点也慢了下来，仿佛被母亲般的温柔抚慰。虽没法完全平息暴动，却为小安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娘！”小安又惊又喜，眼角泛起湿意。

小夭依旧没醒，但那缕生机里的护佑之意清晰无比。她无意识的举动，竟与小安的力量、相柳留下的符印，形成了微妙的共鸣合力！

可混沌海深处的恐怖意志暴怒不已，更狂暴的力量汹涌而来，符印的裂痕已经蔓延到了边缘，眼看就要彻底崩碎！

生死一线间，小安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绝。

他不再被动防御，掌心贴着定海神珠，忽然懂了——混沌不是敌人，是未被驯服的海。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寂灭归无，无中生有。混沌……本就是海的一部分！”

他放开心神，以自身为容器，主动接纳了一缕最本源的混沌之气，引导它与海心之力、寂灭寒意进行最深层次的交融。这是九死一生的赌局，稍有不慎便会形神俱灭，可也是唯一的生路！

“嗡——！”

定海神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颜色变得深邃混沌，内部星云疯狂旋转，仿佛在重演开天辟地。小安的身体成了三种力量厮杀融合的战场，骨骼咯吱作响，每一寸皮肉都在消融又重生，极致的痛苦让他浑身痉挛，可他眼底的星海却越来越亮，对混沌的亲和力在飞速攀升！

他双掌向前推出，一股裹着包容、净化、寂灭、新生的混沌色光华，轰然撞向袭来的浪潮！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混沌浪潮与光华接触的刹那，竟像百川归海，被缓缓“引渡”“平息”，顺着混沌海的流向渐渐消散。那恐怖的意志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嘶鸣，攻势骤然一滞！

趁此间隙，小安全力催动神珠，混着母亲那缕安抚之力，将最后的力量注入古老符印！

“锵！”

符印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蔓延的裂痕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虽最终仍布满细纹，却勉强稳固下来，撑起的结界重新挡住了外界的混沌流。

混沌海的暴动渐渐平息，那恐怖的意志似乎暂时退去，但冰冷的窥探感依旧如芒在背，从未远离。

小安脱力地半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挂着血迹。他抬头看向光茧中依旧安详的母亲，又望向周围暂时平静的混沌海，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疲惫，却更藏着新生的明悟与坚定。

危机暂解，可他们已经被真正的“大家伙”盯上了。这片混沌海眼，是治愈母亲的希望之地，却也成了更大的囚笼与战场。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