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死寂得可怕,只剩下窗外百戏班穿透隔音棉花的“咿呀嘿”顽强地钻进众人耳朵。客人们如同被施了石化术,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主位上那位闭目养神的煞星。翡翠地面的流光仿佛都凝滞了,映照着一张张写满“憋屈 恐惧”的扭曲面孔。
钱贝贝对这片诡异的寂静浑然未觉。她摸了摸空了的点心盘子,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系着一个用普通粗布缝制、与一身月影纱格格不入的旧荷包,里面装着今日的“营收”。她满足地叹了口气,佛系的脸上甚至浮现一丝清浅的笑意。嗯,虽然过程有点吵,但金子是实打实的。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平衡。
“哟呵,小娘子盘账呢?手可真巧!” 一个穿着华贵锦袍、面皮白净却带着几分轻浮之气的年轻宗室子弟,大概是刚才被龙威震慑得狠了,此刻见龙奕煊闭着眼似乎“睡着”,而钱贝贝独自一人清点荷包的模样显得格外“柔弱可欺”,那股被恐惧压下去的纨绔劲儿又蠢蠢欲动起来。他摇着一柄描金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地踱步到主位近前,一双眼睛黏在钱贝贝清秀的侧脸和她腰间的荷包上,眼神里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探究和调笑。
“瞧瞧这荷包,真是……朴实无华啊。” 他嗤笑一声,折扇尖有意无意地想去挑钱贝贝的下巴,“不过配小娘子这清水出芙蓉的姿色,倒也别致。只是这听雨轩如此奢华,娘娘却用这般粗陋之物装金票,岂非暴殄天物?不如让小王看看,今日这泼天的富贵,究竟几何?” 言语间的狎昵和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周围的客人瞬间倒吸一口冷气!眼神惊恐地在这胆大包天的宗室子和主位之间疯狂游移,有几个胆小的已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血溅到自己身上。他们内心疯狂咆哮:
· 【完了完了!这蠢货找死别连累我们啊!】
· 【没看见刚才那文士是怎么跑的吗?!这煞神还闭着眼呢!真当他睡着了?!】
· 【快闭嘴吧!你那点家底够龙爷塞牙缝的吗?!还‘小王’?怕是要变‘小王八’了!】
钱贝贝正沉浸在对金票的满足感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凑近的扇尖惊得微微一缩。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带着被打扰的茫然和一丝被打断数钱的不悦。她看了看眼前这张自以为是的脸,又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珍视的旧荷包,眉头轻轻蹙起,带着点天然的呆萌疑惑:“看荷包?不行。” 语气斩钉截铁,如同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这是私人物品。” 她的重点完全落在了对方觊觎她的“钱袋子”上,至于那轻佻的言语和动作?嗯,佛系的雷达似乎选择性屏蔽了。
那宗室子弟被她这直白的拒绝噎了一下,随即觉得更有趣了,脸上的笑容更显轻浮:“哟呵,还挺有脾气?私人物品?小娘子怕是不知道小王我是谁吧?这京城……”
他后面的话,永远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
主位上,一直闭目养神、仿佛与这尘世喧嚣隔绝的玄衣男人,动了。
龙奕煊甚至没有完全睁开眼。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侧了侧头。熔金的竖瞳如同沉睡的火山在眼皮下微微滚动,最终,只泄露出那么一丝缝隙。那缝隙对准了那个聒噪的、不知死活靠近贝贝的“苍蝇”。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雷霆万钧的怒吼。
只有一道冰冷、纯粹、如同亘古寒冰深处凝结的、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视线。那视线仿佛实质,穿透空气,精准地钉在了那宗室子弟身上。
“嗡——!”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了一下!
那宗室子弟脸上的轻佻笑容瞬间冻结、碎裂!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冰冷巨大的龙爪攥住,猛地从温暖的躯壳里抽离出来,丢进了九幽寒狱!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倒灌,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冻结了血液,麻痹了神经!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缝里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咯咯声!
他手中的描金折扇“啪嗒”一声掉落在翡翠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死寂的大殿里如同惊雷。他整个人筛糠般抖了起来,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嘴唇哆嗦着,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在疯狂尖叫:跑!快跑!远离这里!远离那个男人!远离那个看似无害的女人!
他再不敢看钱贝贝一眼,更不敢看龙奕煊的方向。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猛地向后一弹,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然后手脚并用地、狼狈不堪地、连滚爬爬地朝着殿门方向扑去!中途甚至因为腿软,结结实实地在光滑的翡翠地上摔了个狗吃屎,昂贵的锦袍沾满了灰尘也顾不上,爬起来继续没命地逃窜,连滚爬爬地消失在了门口喧嚣的人潮里,活像后面有洪荒巨兽在追赶。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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