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归墟观测者 第97章 破碎的镜像与无声的侵蚀

议事厅的会面在一种看似达成共识，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结束。

凯尔文指挥官指派了一名沉默的士兵作为他们的临时向导，并为他们安排了一处位于前哨站边缘区域的旧营房作为暂居之所。

这里显然废弃已久，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金属锈蚀的气味，能量管线也时明时暗，显示出其在资源分配序列中的低优先级。

“哼，这就是‘有限支援’的待遇。”瓦力打量着布满灰尘的营房，冷哼一声，随手将“撼地者”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落一片灰尘。

“至少比风餐露宿强。”

秦月语气平静，她指尖跃动起微弱的蓝色精神力光华，如同灵活的扫帚，开始清理角落的蛛网和积尘，动作优雅而高效。

“而且，这里足够偏僻，方便我们做一些……不希望被太多眼睛看到的事情。”

林默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他独自站在营房中央，闭着双眼（尽管左眼早已无法视物，但他习惯性地闭合双眼以集中精神），全力扩展着他的精神力感知。

失去了视觉的干扰，他对于能量和因果的流动变得异常敏感。

整个前哨站，如同一个巨大的、生病的生命体，其内部不健康的“脉动”清晰地反映在他的“心镜”之上。

他“看”到的景象，比凯尔文轻描淡写的描述要严重得多。

无数守夜人士兵的因果线，不再是纯净的、代表秩序与守护的银白或淡蓝，而是普遍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阴影，仿佛被某种粘稠的污秽所沾染。

更为触目惊心的是，在许多士兵因果线的关键节点上——通常对应着重要的记忆、深刻的情感联结或是力量核心——附着着细小的、如同铁锈般的暗红色斑点。

这些“锈斑”极其微小，若不仔细探查几乎无法察觉。

它们并不活跃，没有“戏命”直接操控时那种狂暴的侵蚀性，反而更像是一种慢性的、无声的毒素，在缓慢地汲取宿主的生命力、扭曲其认知，并使其因果线变得脆弱、易断。

林默甚至能“感觉”到，一些锈斑较为严重的士兵，其情绪底色中充满了不正常的焦躁、偏执或是深沉的绝望，与他们外表维持的纪律严明形成了可悲的对比。

“不仅仅是‘哀悼之林’，”林默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座前哨站本身，就在被缓慢侵蚀。

‘戏命’的力量，比我们想象的更善于渗透。”

李维靠在一个刚刚被秦月清理干净的金属箱旁，闻言点了点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

“我注意到了能源分配的不合理。战斗岗位的能量供应充足，甚至过剩，但医疗区和生活区的能量被压缩到了最低限度。

这不符合长期据守的逻辑，除非……决策层认为，一部分人已经‘不值得’投入资源。”

“那个瑞恩委员？”瓦力皱眉。

“很可能。”秦月接话，她停下了清理工作，走到林默身边，低声道，

“我刚刚尝试用精神力接触了一名在附近巡逻的士兵，他的因果线锈蚀程度中等。

我的精神力刚一接触，就感受到了强烈的排斥和一种……被扭曲的忠诚，指向一个模糊但威严的意象，很可能就是瑞恩。

净化这种锈蚀，非常困难，它已经和宿主本身的因果紧密缠绕。”

就在这时，营房那不算隔音的门外，传来了一阵刻意放轻，但在林默精神力感知中却无比清晰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其中一个能量波动沉稳内敛，带着一丝药材的清新气息，另一个则脚步虚浮，因果线紊乱且带着明显的病气。

“进来。”林默直接对着门口说道。

门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德里克，以及一名被他半扶着的、脸色蜡黄、不断低声咳嗽的年轻守夜人士兵。

这名士兵的因果线，是林默目前所见中锈蚀最严重的之一，暗红色的斑点几乎布满了代表他生命力和精神的核心线缆，使其呈现出一种濒临断裂的脆弱感。

德里克的脸色不太自然，他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眼营房内部，然后目光落在林默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犹豫和最后一丝希望的神情。

“林默先生，”德里克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是詹米，我的……曾经的队员。他在三个月前的一次巡逻中，被一种奇怪的‘因果锈蚀’感染，医疗官束手无策，按照……新的资源分配条例，他已经被划归为‘低优先度观察对象’。”

他刻意避开了“放弃”这个词，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詹米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几乎没有光彩，只有痛苦和麻木。

他看到了林默失明的左眼，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瓦力抱着臂膀，冷眼旁观，显然对德里克这种“私自”带人来的行为抱有疑虑。

秦月则微微蹙眉，观察着詹米的状态。卡卡从某个角落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小声嘀咕：“病痨鬼可不像是有油水的样子……”

林默没有说话，他走向詹米。

随着他的靠近，詹米身上那令人不适的锈蚀感更加清晰。

他甚至能“听到”那些暗红色斑点在缓慢“呼吸”时，发出的细微、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哑声音。

“你能……‘看’到它，对吗？”德里克紧张地问，他的因果线因为担忧而剧烈波动着。

林默抬起手，指尖并未触及詹米，但那团温暖的金色火种再次浮现，虽然只有豆粒大小，却瞬间让整个营房阴冷潮湿的空气变得干燥和温暖起来。

詹米猛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点金光，他那死寂的因果线，竟然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悸动。

“它……它在害怕……”詹米嘶哑地说，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默能清晰地“感知”到，当火种光芒照耀时，詹米因果线上的那些锈斑，确实产生了一种畏缩般的颤动，但它们扎根太深，并未被直接驱散。

“我可以尝试，”林默收回手，火种隐没，他看向德里克，语气平静无波，

“但这需要时间，而且过程可能会很痛苦。更重要的是，这会消耗我的力量，可能会影响我们对‘哀悼之林’的行动。”

这是一个直白的摊牌。救一个人，还是保留力量完成凯尔文的考验？德里克带詹米来，本身就是一种试探，试探林默的能力，也试探他的“价值”取向。

德里克的脸色变幻不定，他看了看气息奄奄的詹米，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林默，最后咬了咬牙：

“凯尔文指挥官并不知道我带他来这里。但是……如果您能救他，哪怕只是缓解，我德里克，欠您一条命。

并且，我可以提供一些……关于瑞恩委员近期动向的情报。”

德里克在用他所能掌握的筹码，为他曾经的部下争取一线生机，同时也将自己更深地绑在了林默这条看似危机四伏的船上。

瓦力看向林默，眼神带着询问。秦月则微微点头，示意可以由林默决断。

林默沉默了片刻，他的精神力感知着詹米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之火，以及德里克因果线中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

“把他留下。”林默最终做出了决定，“秦月，协助我稳定他的精神。

瓦力，警戒。

李维，记录锈蚀反应与火种干预的数据。至于你，德里克，

”他转向紧张的守夜人，“记住你的承诺。现在，出去，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第一个病人，第一次针对“戏命”侵蚀的净化尝试，就在这间简陋的营房里，悄然开始。

这不仅是医术的尝试，更是一场关于人心、信任与价值衡量的暗中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