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空矿泉水瓶躺在茶几上,像一只嘲讽的眼睛。阿哲一把抓过来,冰凉的塑料在他掌心发出刺耳的“噼啪”声。楼上那家人,仿佛在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室内马拉松,“咚咚咚”的脚步声夹杂着家具拖拽的锐响,精准地碾磨着他最后一点耐性。
就是这家缺德的人,昨天半夜,一个同样的空瓶子“咣当”一声砸在他家窗外的空调外机上,吓得他心脏骤停。
报复的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他捏着瓶子,冷笑一声。好,你喜欢扔,我原样奉还。
他乘电梯上楼,将那空瘪的瓶子狠狠塞进那家紧闭的房门底缝,确保它卡在那里。做完这一切,他迅速闪进安全通道,心里升腾起一股扭曲的快意。就在他家的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他似乎听到楼上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以及一声微弱的、像是东西滚动的轻响。他没在意,戴上了降噪耳机。
世界的清静只持续了不到一小时。尖锐的警笛声撕裂了下午的沉闷。阿哲走到窗边,看到楼下旋转的红蓝灯光,人群聚集在单元门口。一种莫名的不安,像冰冷的水蛭,吸附上他的脊背。
第二天,消息在业主群里炸开。一段模糊的视频,配着文字:“昨晚维修工坠亡!听说是因为踩到了一个滚进电梯门缝的空矿泉水瓶,失足滑了下去……”
矿泉水瓶?
阿哲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用力摇头,试图驱散那个可怕的联想。不可能,只是巧合。
维修工没救过来。群里发了他憨厚笑容的黑白照片。有人组织捐款,阿哲盯着链接,手指最终没有点下。
悲剧的涟漪并未因死亡而停止。一周后,一则本地新闻让人心惊:市医院发生重大医疗事故,一名护士在传递关键化验报告时出错,导致医生误诊,重症患者死亡。报道虽未点名,但知情人私下传言,出错的护士与日前坠亡的维修工妻子在同一科室,关系极好,或因好友家庭的惨剧心情沉重、精神不集中导致失误。
阿哲看着新闻,感到一阵眩晕。瓶子……维修工……他的同事……医疗事故……一条模糊却狰狞的链条,在他脑海中若隐若现,让他坐立难安。
悲愤的患者家属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们聚集在医院门诊大厅,拉横幅,哭喊,推搡保安。场面迅速失控,恐慌像瘟疫般蔓延。
也就在这个下午,阿哲的妻子请了假,带着持续低烧的亮亮来医院儿科复查。 一切原本很顺利。看完医生,取完药,母子二人正准备离开。突然,大批情绪激动的医闹者涌入门诊大厅,瞬间堵死了主要出口和通道。骚乱毫无征兆地爆发,咒骂声、哭喊声、推搡声混作一团。
阿哲的妻子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亮亮,想逆着人流挤出去。但她们的位置靠近楼梯,被人流裹挟着,反而离大门越来越远。混乱中,亮亮被一个慌乱奔跑的人猛地撞倒在地上!
“亮亮!”
孩子吓坏了,加上本就身体不适,剧烈的咳嗽之后,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呕吐,小脸瞬间憋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起来——极度的恐惧和撞击可能引发了剧烈的应激反应。
“亮亮!亮亮你怎么了?”母亲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试图抱着孩子挤出去,但眼前是密不透风、情绪激昂的人群,根本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护士服的女士挤了过来,大概是儿科门诊的护士看到了这里的紧急情况。 她快速检查了一下亮亮的状态,急声道:“孩子情况不对!像是急性应激反应,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你必须立刻带他去急诊抢救室!从这里绕到后面,穿过那条内部走廊最快!”
这个指令是唯一合理的救命选择。然而,那条所谓的“内部走廊”入口狭窄,并且恰好横亘在混乱人群的边缘。
“我抱着孩子挤不过去!求求你帮帮我!” 母亲看着怀里呼吸急促、意识有些模糊的儿子,绝望地哀求。
“我得在这里稳住场面!你先把孩子抱到那边楼梯口的角落,那里人少一点!我马上叫个男护工过来帮你抱孩子过去!你坚持一下!” 护士指着几米外相对空旷的楼梯口区域喊道,随即转身又扎进人堆里去呼叫支援。
就是这短暂的、不到一分钟的分离。
母亲用尽全力,半抱半拖地将呼吸急促的亮亮转移到楼梯口的角落,让他靠着墙坐下。她心急如焚,一只手紧紧护着孩子,另一只手拨打着阿哲的电话,眼睛则死死盯着护士消失的方向,期盼着救援快点到来。
就在她回头张望、焦急寻找护工身影的那一两秒钟里。
医闹人群中,那个错误指认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响起了:“看!那个就是他们科室主任家的孩子!我见过!就是他!”
几道被愤怒和悲伤灼烧的目光瞬间投射过来,落在了那个孤零零靠在墙角、痛苦喘息的小身影上。
“就是他家的孩子!”
“父债子还!让他也尝尝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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