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雄霸天下 第127章 残局与新局

天亮了。

第一缕曙光刺破云层，落在天山之巅，却照不亮天下第一楼顶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色与死寂。楼顶平台，一片狼藉，龟裂的玄武岩记录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战。秦霜的尸身已冷，静静地躺在角落，脸上凝固着最后那一丝讥诮与释然。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一种内力激烈碰撞后留下的焦灼气息。

于楚楚和第二梦跪在步惊云与聂风身边，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坚持。她们撕下衣襟，用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笨拙而急切地为昏迷不醒的二人包扎伤口。

步惊云脸色灰白，气息微弱，麒麟臂上的暗红光泽彻底黯淡，仿佛一块烧尽的炭。聂风眉头紧锁，牙关紧咬，即便在昏迷中，身体仍因内息的剧烈冲突而不时抽搐，雪饮狂刀跌在一旁，刀身蒙尘。

楼下传来的喧嚣声越来越近，杂乱而贪婪。雄霸败亡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天下会这座庞然大物，失去了掌控它的最强头颅，立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各堂主、香主，往日里对雄霸唯命是从的鹰犬，此刻心思各异。有人想趁乱夺权，有人想瓜分利益，有人则惶惶不可终日，担心被清算。涌上楼顶的人群，眼神复杂，有惊惧，有好奇，更有毫不掩饰的贪婪——盯着昏迷的风云，也盯着这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第一楼。

“不能让云大哥和聂大哥留在这里！”于楚楚抬起泪眼，声音嘶哑却坚定。她看到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第二梦紧紧握住聂风冰凉的手，重重点头：“必须离开！立刻！”

两个弱女子，如何从这虎狼环伺之地，带走两个重伤垂危的人？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她们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跟我来。”

两人骇然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天下会普通帮众服饰、面容平凡无奇的中年汉子，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不远处。他眼神平静，带着一种与周围混乱格格不入的沉稳。

“你是谁？”第二梦警惕地将聂风护在身后。

那汉子没有回答，只是快速低语：“是霜少爷……生前安排。楼下东侧有条密道，直通山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话语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秦霜！大师兄！直到最后，他仍在用他残存的力量，为师弟们铺路！于楚楚和第二梦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决断。没有时间犹豫了！

那汉子不再多言，上前一步，毫不费力地将步惊云负在背上，动作熟练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第二梦和于楚楚则合力搀扶起聂风。四人趁着楼顶众人还在惊疑张望、尚未形成统一意志的混乱间隙，迅速闪入楼梯口的阴影中。

果然，在东侧一处看似堆放杂物的隔间后，有一条隐蔽的、向下的阶梯，幽深不知通向何处。汉子在前引路，脚步轻捷。通道内潮湿阴暗，弥漫着霉味，但此刻，却是唯一的生路。身后楼内的喧哗、争吵、甚至兵刃碰撞声，渐渐模糊远去。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出口到了。外面是天山山腰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晨曦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那汉子将步惊云轻轻放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对着二女微微一拱手：“我只能送到这里。往南三十里，有处猎户废弃的木屋，可暂避。之后……好自为之。”说完，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密林深处，如同从未出现过。

于楚楚和第二梦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但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的步惊云和聂风，她们知道，危险远未结束。天下会绝不会善罢甘休，雄霸的旧部、觊觎风云身上秘密的江湖势力，很快就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

她们必须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于楚楚想起了水月轩，那里偏僻，但父亲于岳已外出寻药，且天下会未必不知此地。第二梦则想到了断情居，可父亲第二刀皇态度不明，且路途遥远，风云的伤势恐难支撑。

“去……去找汪教主。”聂风在昏迷中，忽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随即又陷入沉寂。

汪小闲？神龙教教主！二人眼前一亮。是了，那位神秘的汪教主屡次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似乎对风云并无恶意，且神龙教远在海外，或可避开中原武林的眼线。这或许是眼下唯一的希望。

决心已定，不再耽搁。于楚楚和第二梦用树枝和藤蔓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将步惊云和聂风安置其上，轮流拖行。两个女子，拖着两个重伤的男子，在莽莽山林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充满艰辛，既要躲避可能存在的追兵，又要小心照料伤员。步惊云伤势极重，内息紊乱，时而浑身冰冷，时而滚烫如火。聂风则被魔刀反噬和内力透支双重折磨，意识模糊，偶尔会发出痛苦的呻吟。

她们昼伏夜出，专挑荒僻小路。干粮很快耗尽，只能采摘野果、挖掘根茎充饥。于楚楚识得草药，沿途寻觅，勉强为二人压制伤势。第二梦则用短剑削木为矛，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短短数日，两个原本柔弱的女子，脸上已刻满了风霜与坚韧。

途中，她们隐约听到江湖传闻。天下会果然大乱，紫衣老大携部分核心势力与秘籍不知所踪，疑似另立山头。天池十二煞内部纷争，各自为政。昔日臣服的各派蠢蠢欲动，江湖格局剧变，暗流汹涌。而风云二人，则成了传说中与雄霸同归于尽，跌落万丈悬崖的焦点人物，无数双眼睛在暗中搜寻他们的踪迹。

这一日黄昏，暴雨倾盆。四人躲在一处狭窄的山洞里，洞外电闪雷鸣。步惊云在雷声中猛地睁开眼，灰白的瞳孔空洞地望着洞顶，许久，才缓缓聚焦。他看到了守在身边、浑身湿透、憔悴不堪的于楚楚。

“云大哥！”于楚楚喜极而泣。

步惊云想动，却浑身剧痛，动弹不得。他目光转动，看到了不远处依旧昏迷的聂风，和守在聂风身边、同样狼狈的第二梦。记忆碎片逐渐拼凑……雄霸……摩诃无量……坠落……他的眼神复杂难明。

另一边，聂风也在一声闷雷中悠悠转醒，虚弱地睁开眼，对上第二梦担忧的目光。“梦……姑娘……”他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雄霸……败了。

一种巨大的、空茫的情绪，取代了刻骨的仇恨，弥漫在幸存者的心头。目标突然消失，前路一片迷雾。

雨停了，洞内一片寂静，只有火堆噼啪作响和洞外的滴水声。

步惊云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沉默：“聂风。”

聂风微微侧头，看向他。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没有言语，却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复杂。仇恨并未消失，但某种东西，确实不同了。那场生死与共的战斗，那股毁天灭地的合力，在他们之间留下了一道无法抹去的印记。

“去找汪小闲。”步惊云重复了聂风昏迷中的呓语，这是目前唯一清晰的方向。

聂风轻轻点头。

于楚楚和第二梦看着这一幕，心中稍安。只要人还活着，只要心还在一起，就还有希望。

休整数日后，四人继续南下，更加小心谨慎。他们不知道，一双阴鸷的眼睛，早已通过特殊的渠道，注意到了他们的行踪。紫衣老大把玩着手中那角记载着三分归元气精要的衣襟，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意。风云未死，正中他下怀。他需要时间消化雄霸的遗产，更需要……风云身上的摩诃无量之秘。一场新的猎杀，已在暗中布局。

而更远的海外，神龙岛上，汪小闲站在悬崖边，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手中捏着一封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眉头微蹙。风云未死，正在前来。这既在他预料之中，又带来了新的变数。雄霸虽倒，但龙元的秘密，以及那股窥伺天下的暗流，却并未随之消散。他转身，对肃立身后的教众沉声道：“准备迎客。风暴，才刚刚开始。”

天山之巅的决战看似落幕，却不过是揭开了更大谜局的一角。风云之路，远未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