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花庄园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在易身后缓缓关闭,门板上雕刻的狮鹫纹章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将街道上尚未散尽的血腥气与数十道窥探的目光一同隔绝在外。
他站在门厅的阴影里,脊梁挺得笔直,玄色披风垂落如凝固的夜色,背对着所有迎上来的仆从和部下,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透过高窗的彩绘玻璃,在他脚前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那是圣经故事里的救赎图景,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周身散发出的北境冰川般的寒意,连空气都仿佛要在这低气压中凝结成冰。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去看臂膀上被碎裂木屑划出的那道血痕(伤口还在渗着血珠,将深色衣料晕染出更深的暗斑),只是缓缓抬起手,用指尖抹去溅落在脸颊一侧、已然凝固的暗红色血点,指尖触到血痂时微微停顿,仿佛在确认那温热早已冷却。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极致的克制,但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让厅内的空气凝重一分。
汉克、莉娜等人屏息静立,汉克按在剑柄上的指节泛白,他们太熟悉领主大人这种状态了——这不是恐惧,也不是挫败,而是被彻底激怒后的、如同北境暴风雪来临前的那种死寂与深寒。
他不需要咆哮,那压抑的沉默本身,就是最严厉的问责。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迈步,走向二楼的书房,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敲击在众人的心上。书房的门在他身后合拢,再无一丝声息。
“清理干净,加强警戒。”汉克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对周围的北境战士们下令,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庄园的每一个角落,“眼睛都放亮些!一只陌生的苍蝇也不准放进来!”
战士们无声颔首,迅速散开,占据了所有关键的防御位置。
他们用行动表明,领主的愤怒,便是他们的战旗。
瑟琳娜公主正在自己的玫瑰宫内,水晶花瓶里的冬蔷薇沾着晨露,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粉紫。
她用银质小剪细细修剪着花枝,侍女匆匆而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啪嗒——”
那只来自东方瓷都、价值千金的玲珑茶杯从公主指间滑落,杯壁上描金的缠枝莲纹在灯光下碎裂成星点,褐色的茶汤与白色的瓷片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炸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褐色花朵。
公主那张总是带着从容浅笑的俏脸,瞬间血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转化为滔天的怒火。
“他怎么敢!”公主猛地站起身,华美的裙摆拂倒了身旁的小几,上面的果盘叮当作响,银质刀叉滚落一地,
“就在我的府门外争执刚过,转身就敢在王都的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动用军队弩箭和法师刺杀?!他眼里还有没有帝国律法!还有没有父皇!”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裙摆下的银质鞋跟在大理石上划出细碎的火星。
她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立刻厉声喝道:“艾拉!艾拉在哪里?!”
身披银甲的艾拉应声而入,她显然也已经听到了风声,脸上带着同样的凝重。
“你立刻带上我亲卫队中最精锐的五十人,不,从‘金羽’卫队里调!立刻去金雀花庄园!”
公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易领主若再少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庄园外围的防务,全部由你接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殿下!”艾拉单膝跪地,锁子甲摩擦发出的金属脆响随着她的起身渐远,甲胄上的金鹰纹章在廊灯下一闪而过。
公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焦灼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厅内来回踱步,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丝帕,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将她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她越想越是不安,越想越是愤怒。
“备车!”她忽然停下脚步,对侍从命令道,语气斩钉截铁,“去金雀花庄园!立刻!”
当公主的马车在金雀花庄园门前停下时,艾拉已经完成了护卫的交接工作。
皇家卫队取代了金雀花商会的私人护卫,将庄园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公主几乎是提着裙摆小跑着进入客厅的,鬓角的珍珠发饰随着跑动轻轻摇晃,平日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散乱。
看到易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但语气依旧急切:“易!你没事吧?我一听到消息就……这,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她美丽的眼眸中燃烧着真实的怒火与后怕,“在我的府邸外发生争执不过几个时辰,就出了这种事!这让我如何自处?”
易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面对公主的关心,他还是微微缓和了神色,拱手道:“劳烦殿下挂心,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缝间渗出一丝未干的血迹。
“皮外伤也是伤!”公主打断他,语气坚决,“这不仅仅是针对你,这是在打皇室的脸!是在挑衅父皇的权威!你放心,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这就进宫面见父皇,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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