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第三天,庄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不一样。
早上送来的早饭里破天荒地多了两个煮鸡蛋,虽然不是多金贵的东西,但比起前些日子清汤寡水的待遇,这已经算得上是“改善”了。送饭的庄丁还是那张木脸,放下食盒就走,但张老拐眼尖,瞅见他转身时腰带上挂的那个装零钱的小布袋,好像比前几天鼓了些。
“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张老拐扒拉着鸡蛋壳,独眼里带着狐疑,“该不会是要给咱们吃顿好的,然后……”他没把后半句说出来,但屋里的几个人都明白那意思——断头饭。
若卿手一抖,盛粥的勺子差点掉进碗里。
“别瞎猜。”夜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庄子东边来了几匹马,不是巡哨的装束,为首的是个穿深蓝色道袍的老者,陈擎亲自到门口迎的。”
道袍老者?
赵煜靠坐在床头——这是他这几天勉强能维持的姿势了,闻言抬了抬眼。陈擎请的那个“懂异气”的人,终于到了?
他腰间的伤口还是疼,但那种要命的虚弱感退了些,至少脑子能转得动了。他示意若卿把粥碗递过来,自己慢慢舀着喝。粥熬得稀烂,米油都熬出来了,暖暖的一口下去,胃里舒服不少。
“老拐,”他咽下一口粥,声音还是沙哑,但清晰了许多,“你去隔壁看看王青。夜枭,盯着点前院。”
两人领命去了。若卿担忧地看着他:“殿下,您说那人……真能救王校尉吗?”
赵煜没说话,只是慢慢喝着粥。能救王青的人,这世上恐怕不多。镜湖底的那块碑文说“若求根治,须向源初”,可“源初”在哪儿,谁也不知道。现在只能指望,陈擎找来的这个人,至少能暂时压制住王青体内那该死的蚀力,别让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或者……别在他彻底失控之前死了。
前院里,陈擎确实在迎客。来的是三个人,为首的是个看起来六十出头的老者,头发花白但梳得整齐,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身上那件深蓝色道袍洗得有些发白,但干净平整。他面容清瘦,眼窝深陷,眼神却清亮得很,手里拄着一根寻常的竹杖,走路时步子很稳。
老者身后跟着两个中年汉子,打扮像是仆从,但走路时下盘扎实,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显然是练家子。
“有劳玄圭先生远道而来。”陈擎抱拳行礼,语气颇为客气。
被称作玄圭先生的老者摆了摆手,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山泉似的清冽:“陈将军客气了。病人何在?先让老朽看看。”
“先生一路劳顿,不如先用些茶点……”
“不必。”玄圭先生打断他,“病势不等人,尤其是那种‘东西’引发的异症。”
陈擎眼神微动,不再多言,引着三人往王校尉所在的偏院走去。夜枭隐在廊柱后的阴影里,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楚,目光在那老者身上停留片刻,记住了那张清癯的脸和那根普通的竹杖。
偏院里,张老拐已经守在王校尉房门口,像尊门神。看到陈擎引着个老道士模样的人过来,他独眼眯了眯,侧身让开,但手一直按在腰间——虽然那地方现在只别了把厨房顺来的剔骨小刀。
玄圭先生径直走进房间。屋里的药味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淡淡的**气息,让他皱了皱眉。他走到床前,没有立刻去碰王校尉,而是先站在那里,仔细地看。
看王校尉灰败的脸色,看他颈侧和裸露的手腕上那些颜色深暗、隐隐流动的纹路,看他胸口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
看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玄圭先生才缓缓伸出手,却不是去号脉,而是悬在王校尉手腕上方约莫三寸的地方,手指微微颤动,像是在感受什么。
张老拐在门口伸长脖子瞅着,心里直犯嘀咕:这老道搞什么鬼?隔空摸脉?
又过了片刻,玄圭先生收回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展开,里面是长短不一的九根银针,针身细如牛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取出一根最长的,拈在指尖,却没有立刻下针,而是转向陈擎:“陈将军,还请屏退左右。”
陈擎看了一眼张老拐。张老拐梗着脖子,不想走。陈擎眼神沉了沉,还没开口,隔壁房间里传来赵煜虚弱但清晰的声音:“老拐,回来。”
张老拐这才不甘不愿地退了出来,回到赵煜房间,嘴里还嘟囔:“神神叨叨的……”
赵煜没理他,只是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
隔壁房间里,只剩下玄圭先生和他的两个随从,以及昏迷的王校尉。陈擎退到了门外,但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
玄圭先生重新拈起那根长针,这一次,他口中念念有词,语速极快,声音极低,听不清内容。然后,他手腕一沉,那根银针精准地刺入了王校尉眉心上方约半寸的位置——不是任何已知的穴位!
针入三分,玄圭先生松手,那银针竟然自己微微颤动起来,发出一种极细微的、近乎呜咽的颤音。几乎同时,王校尉身体猛地一弓,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怪响,皮肤下那些墨色纹路骤然亮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却让门外透过门缝偷看的陈擎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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