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之烬 第31章 收获与反思

野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柴火院的杂役们鸦雀无声，一个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手持染血铁钎、面色平静得可怕的少年。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一击，那股一往无前、精准狠厉的气势，深深烙印在他们脑海中，与平日那个沉默干活、似乎有些孤僻的少年判若两人。

刘把头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常年与山林打交道，深知这头成年野猪的凶猛，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也要设下陷阱、多人配合才敢围猎。而陈遗舟，竟只用一根铁钎，一击毙命？！

这绝不是侥幸！那是千锤百炼般的精准和对时机的完美把握！这小子……藏得太深了！

他看向陈遗舟的目光，彻底变了。之前的些许忌惮化为了深深的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钱管事那边会屡次针对这个新来的杂役，又为何会一次次铩羽而归。

“还……还愣着干什么！”刘把头强自镇定下来，声音却有些发干，“赶紧把这畜生收拾了！今晚加餐！”

杂役们这才如梦初醒，看向陈遗舟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敬畏，有感激，也有一丝疏远。众人七手八脚地上前，合力将沉重的野猪抬起，气氛却依旧有些诡异的安静。

回院的路上，再无人敢轻易与陈遗舟说笑或并肩而行，无形中在他周围空出了一圈。陈遗舟乐得如此，默默跟在队伍最后，心中却在反思方才那一击。

看似简单，实则将他这段时间的苦修成果展现得淋漓尽致。对野猪动作的预判，源于神识感知的增强；步伐的移动和时机的把握，源于对自身力量的精细掌控；而那决定性的、凝聚了拳意的一刺，更是精气神高度统一的结果。

没有残星砚和残笔带来的神识壮大与凝练，没有日夜不辍的锤炼，绝无可能如此轻松写意地做到。

实力的提升，带来的不仅是安全感，更有心态上的微妙变化。他不再如刚来时那般如履薄冰、一味隐忍。适当的显露锋芒，并非鲁莽，而是一种必要的姿态，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他也清楚，此举必然会引起更多关注，尤其是来自暗处敌人的警惕。下一步，对方的手段恐怕会更加刁钻和狠毒。

必须趁此机会，尽快将收获转化为实实在在的战斗力！

当晚，柴火院难得地飘起了浓郁的肉香。野猪肉被大锅炖煮，分食之下，人人有份，倒是让院中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许多杂役看向陈遗舟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真诚的感激。

陈遗舟并未过多参与众人的热闹，只是默默吃完了自己那份，便早早回到通铺，看似休息，实则心神沉入识海，继续炼化古物中的道烬，巩固修为。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如陈遗舟所料，风平浪静。钱小乙见了他也绕着走，刘把头分配活计时也客气了许多，甚至将一些相对轻省的巡查库房的活派给了他。

陈遗舟心知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对方定然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但他不动声色，坦然接受，正好借此机会，利用巡查库房之便，更广泛地接触杂事院的各个角落，同时暗中感应是否还有其他“蒙尘”的古物。

可惜，好运并非时时都有。残星砚和残笔这等宝物，显然也是可遇不可求。他虽又感应到几丝微弱的异常波动，但找到的要么是道烬含量极少、近乎耗尽的物件，要么就是深埋于无法触及之处，只能暂且记下位置。

这一日，他巡查至杂事院存放旧档案的库房。这里堆满了历年来的账册、记录，灰尘遍布，罕有人至。

在一排快要散架的书架底层，他发现了一本被鼠啃虫蛀、几乎烂透的《杂事录》。本想随手拂去灰尘，指尖触碰到的瞬间，怀中心灯却微微一动，传递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道烬能量的奇异感应——那是一种沉淀的、带着些许“记录”、“时光”意味的波动。

并非道烬宝物？陈遗舟心中好奇，小心地将那本破烂不堪的《杂事录》抽了出来。

书页脆弱得一碰即碎。他小心翼翼地翻阅着，里面大多是一些枯燥的物资入库出库记录、人员调动名单。直到翻到后半本，一些看似随手记下的、字迹潦草的备注引起了他的注意。

“……腊月初七，送‘寒铁矿渣’三百斤至‘废料谷’，值守王五、李二……” “……三月廿一，‘火浣布’边角料十七匹，已处理……” “……七月十五，收‘断魂草’枯叶一批，依例焚毁……”

这些记录看似寻常，但陈遗舟却敏锐地发现，其中提到的“寒铁矿渣”、“火浣布边角料”、“断魂草枯叶”等物，在主要账目明细中并无对应的大宗入库记录！仿佛这些是凭空多出来，又被悄悄处理掉的！

而且，处理的方式和地点也颇为蹊跷：“废料谷”是杂事院倾倒真正垃圾的地方，为何要特意记录运送矿渣至此？“火浣布”乃防火灵材，边角料也有用处，为何直接“处理”？“断魂草”更是剧毒灵草，其枯叶处理岂会如此轻描淡写？

更让他注意的是，这几条异常记录的笔迹，与前后记录明显不同，更加潦草慌乱，仿佛记录者心绪不宁。而时间跨度长达数年，却都集中在每月的特定几天。

一个惊人的猜想在他脑中浮现——这些很可能是被人刻意抹平、中饱私囊的物资！而这本无人问津的《杂事录》底层，竟无意间留下了蛛丝马迹！

记录中提到的值守名字“王五”、“李二”，以及那独特的笔迹，或许就是关键线索！

陈遗舟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没想到，一次寻常的巡查，竟可能发现了如此重大的隐秘！

这背后牵扯到的，绝不仅仅是钱管事之流！能数年如一日地窃取学宫物资，其背后必然有一张不小的利益网！

若是能将此事查清……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他没有立刻声张，而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几页关键记录暗自记下，然后将《杂事录》恢复原状，放回原位，仿佛从未动过。

接下来的几天，陈遗舟变得更加低调，甚至有些“安于现状”。他不再刻意寻找古物，只是默默完成分内工作，晚上则全力修炼，消化所得，并将那几页记录上的信息反复揣摩，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他发现，记录中提到的“王五”早已离开杂事院，不知所踪。而“李二”，经过暗中打听，竟然就是现在看守废料谷的一个老杂役，人称“李老哑”，因为平时沉默寡言，几乎被人遗忘。

废料谷……那里是处理“寒铁矿渣”的地方？

陈遗舟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他利用一次巡查的机会，远远观察过废料谷和那个李老哑。那是一个偏僻荒凉的山谷，恶臭熏天，李老哑看起来也确实是个麻木寡言的老人，整日与垃圾为伍，并无任何异常。

但陈遗舟没有放弃。他相信那本《杂事录》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记录。

又过了几日，轮到陈遗舟所在的小队负责运送一批真正的垃圾前往废料谷倾倒。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运送过程枯燥乏味，恶臭扑鼻，其他杂役都是匆匆倾倒完毕便迫不及待地离开，只想尽快回去冲洗。

陈遗舟却故意磨蹭在最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山谷深处。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神识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并非道烬，而是……类似阵法运转的痕迹？而且位置，似乎就在那李老哑栖身的、简陋窝棚的后方！

那里堆放着如山的、真正的垃圾，恶臭最是浓郁，平时根本无人靠近。

陈遗舟心中一动，记下了位置，不动声色地随队离开。

深夜，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再次潜入废料谷。正是陈遗舟。

他避开巡夜队伍，凭借着白天的记忆和神识感知，艰难地穿过垃圾山，靠近了李老哑窝棚后方那处传来微弱阵法波动的地方。

越是靠近，那股阵法波动越是清晰，同时还夹杂着一丝被极力掩盖的……阴冷气息？与那日墨香斋埋伏之人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果然有鬼！

陈遗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表面覆盖的腐烂杂物和破布。

下方，竟然隐藏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狭窄洞口！洞口被一种简陋的幻阵掩盖，若非他神识敏锐，根本难以发现！

洞口内黑黢黢的，散发着更加浓郁的阴冷和腥臭气息，那微弱的阵法波动正是从洞内传来。

陈遗舟心脏狂跳。这废料谷之下，竟然别有洞天！那李老哑，绝非凡人！

是立刻离开，回去禀报郑掌柜？还是冒险潜入一探？

犹豫只在一瞬。他知道，一旦打草惊蛇，对方很可能立刻销毁证据，转移据点。

机遇与风险并存！

他咬了咬牙，将神识感知提升到极致，同时悄然引动了一丝残笔中那“破妄”意境的能量萦绕双目，小心地拨开幻阵，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狭窄的洞口。

洞内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粗糙挖掘出的甬道，仅能弯腰前行。阴冷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甬道并不长，尽头是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地下洞窟。

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弱月光和神识感知，陈遗舟看清了洞窟内的景象——

洞壁之上，刻满了扭曲诡异的黑色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乌光，构成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邪恶阵法。阵法中央，是一个小小的血池，池中浸泡着几件残破的、散发着怨毒气息的法器碎片！而洞窟角落，还堆放着一些……赫然正是《杂事录》中提到的“寒铁矿渣”和“火浣布边角料”！它们被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布置在阵法周围，似乎在为这邪阵提供能量或是材料！

这里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贪污窝点！而是一个利用窃取的物资布置的、进行某种邪恶仪式的秘密祭坛！

陈遗舟头皮瞬间发麻！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血池旁边，赫然倒着一具尸体！正是那看守废料谷的李老哑！

他双目圆睁，脸上充满了惊恐和痛苦，胸口有一个焦黑的掌印，显然是被灭口了！

杀人灭口！仪式似乎刚刚完成不久，或者……被强行中断了？

陈遗舟瞬间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个远超想象的巨大阴谋之中！这背后牵扯的，恐怕不仅仅是贪腐，还有更可怕的图谋！

必须立刻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

洞窟入口处，那简陋的幻阵光芒一闪，被人从外面彻底封死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洞口方向传来，带着一丝戏谑和冰冷的杀意：

“真是令人惊讶的小老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看来，留你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