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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小乙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这废弃书库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抱着胳膊，斜睨着陈遗舟，脸上挂着那种发现别人秘密的、令人厌恶的得意笑容。
陈遗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但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直起身，将那只残笔顺势滑入袖袋深处，语气平淡道：“原来是钱师兄。这些竹简朽烂不堪，怕有蛇虫隐匿，故而翻看得仔细些。”
“蛇虫？”钱小乙嗤笑一声，显然不信，踱步上前，目光扫过那堆破烂竹简，又死死盯住陈遗舟的袖子，“我看不像吧？陈师弟刚才往袖子里藏的什么？拿出来瞧瞧？莫不是……偷拿了书库里的东西？这可是重罪啊！”
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引得附近几个正在干活的杂役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陈遗舟眼神微冷。这钱小乙显然是故意找茬，甚至可能受了其叔父钱管事的指使，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方才自己收取残笔的动作极其隐蔽，竟还是被他看到了端倪！
绝不能承认！一旦被坐实偷盗，后果不堪设想！
“钱师兄说笑了。”陈遗舟面色不变，“不过是些硌手的碎木屑，顺手拂去罢了。这库房里皆是废弃之物，何来偷拿一说？”
“是不是废弃之物，你说了可不算！”钱小乙得理不饶人，逼近一步，伸出手，厉声道，“拿出来！否则，别怪我搜身了！若真是碎木屑，你怕什么？”
周围杂役们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劝阻。谁都知道钱小乙是钱管事的侄子，平日里便横行霸道。
陈遗舟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搜身？一旦被搜出那支残笔，即便说不清来历，也必被对方大做文章！
绝不能让他搜！
“钱师兄何必强人所难？”陈遗舟脚下微微后退，看似示弱，实则已暗自调整呼吸，气血悄然运转，“若师兄不信，可请执事前来查验，何必动手动脚，失了体面？”
“体面？哼！对付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贼胚，讲什么体面！”钱小乙狞笑一声，似乎认定了陈遗舟心虚，竟直接伸手抓向陈遗舟的衣袖！他仗着自己叔父的权势，平日里欺压惯了杂役，根本未将陈遗舟放在眼里。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陈遗舟衣袖的瞬间！
陈遗舟动了！
他并未硬抗，而是身体如同泥鳅般猛地向侧后方一滑，脚下步伐玄妙，恰好避开了钱小乙的一抓！同时，他口中发出一声惊呼，仿佛是被对方强行拉扯所致，身体“踉跄”着向后倒去，右手看似慌乱地向前挥舞想要抓住什么保持平衡，实则暗中运起那丝微弱的拳意，食指中指并拢，如同短剑般，精准无比地戳在了钱小乙手臂的某个麻筋之上！
这一戳，快如闪电，隐晦无比！
“哎呦！”
钱小乙只觉得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剧痛，仿佛被毒蝎蜇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惨叫一声，缩回手去，又惊又怒地瞪着陈遗舟：“你……你敢动手？！”
“钱师兄恕罪！晚辈并非有意！”陈遗舟稳住身形，连忙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委屈，“是师兄拉扯力道太大，晚辈一时站立不稳……”
他这番表演天衣无缝，周围杂役看去，分明是钱小乙强行搜身动手，对方只是慌乱躲避无意碰到。
钱小乙气得脸色铁青，右臂依旧酸麻难当，心中又惊又疑。刚才那一下，真的是巧合？为何如此疼痛？但他又抓不到任何把柄。
“好！好你个陈遗舟！牙尖嘴利，还敢暗算于我！”钱小乙恼羞成怒，左手指着陈遗舟，对周围几个跟他厮混的杂役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他拿下！搜他的身！我就不信搜不出脏物！”
那几个杂役有些犹豫，但迫于钱小乙的淫威，还是慢慢围了上来。
陈遗舟眼神彻底冰冷下来。看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了！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识海中那盏本命灯焰骤然亮起，神识之力高度凝聚。既然退无可退，那便……杀出一条路！
就在冲突一触即发之际——
“住手！”
一声苍老却带着威严的冷喝从书库门口传来。
只见郑掌柜面色阴沉，在一名杂事院执事的陪同下，快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场中情形，最后落在钱小乙和那几个围住陈遗舟的杂役身上。
“尔等在此喧哗吵闹，成何体统！”郑掌柜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清理书库乃公务，岂容尔等在此私斗？！”
钱小乙见到郑掌柜，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但还是不甘心地指着陈遗舟道：“郑掌柜！您来得正好！这陈遗舟鬼鬼祟祟，偷藏库房物品，被我发现后还敢动手反抗！请您老人家明察！”
郑掌柜看向陈遗舟，眼神深邃：“陈遗舟，可有此事？”
陈遗舟躬身行礼，语气平静却坚定：“回禀郑掌柜，绝无此事。晚辈只是在清理朽烂竹简，钱师兄便无故指责晚辈偷盗，还要强行搜身，晚辈只是躲避，并未动手。请掌柜明鉴。”
“你放屁！”钱小乙急道，“我明明看到你往袖子里藏了东西！”
“哦？”郑掌柜目光转向钱小乙，“你看到他藏了何物？”
“这……天色昏暗，没看清！但定然是值钱东西！”钱小乙语塞，强辩道。
“既未看清，便妄加指责，还要强行搜身？”郑掌柜语气转冷，“钱小乙，杂事院的规矩，你都忘到脑后了吗？是谁给你的权力私自搜检他人？”
钱小乙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郑掌柜又看向周围杂役：“你们可有人亲眼看到陈遗舟偷藏物品？”
众杂役纷纷低头，无人敢答话。他们确实没看到。
郑掌柜冷哼一声：“无凭无据，便诬陷同僚，聚众滋事，扰乱公务！钱小乙，你可知罪？！”
钱小乙吓得一哆嗦，冷汗都出来了，连忙躬身道：“晚辈……晚辈也是一时情急，怕库房物品流失……”
“哼！巧言令色！”郑掌柜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罚你半月月钱，清扫茅厕一月！若有再犯，严惩不贷！都散了！干活去！”
钱小乙如蒙大赦，又恨恨地瞪了陈遗舟一眼，灰溜溜地带着那几个跟班走了。其他杂役也赶紧散去，不敢再多看热闹。
书库角落，只剩下郑掌柜、陈遗舟和那位执事。
郑掌柜看着陈遗舟，叹了口气：“才消停几日，又惹上是非。你这小子，真是个麻烦篓子。”
陈遗舟苦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晚辈只想安稳度日，奈何总有人不容。”
郑掌柜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低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虽已极力隐藏，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好自为之吧。”说完，他摇了摇头，也转身离开了。
陈遗舟站在原地，回味着郑掌柜的话，心中凛然。
木秀于林？自己已经如此低调，还是被看出不凡了吗？是修炼时引动的道烬波动？还是平日表现出的异于常人的体力和沉稳？
看来，在这藏龙卧虎的学宫地界，想要完全隐藏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的。
经此一事，他与钱管事那边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对方一次不成，定然还会有下一次，而且只会更加狠毒。
绝境，似乎并未解除，反而更加迫近。
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
他摸了摸袖中的残笔，又想起怀中那方“残星砚”。
不能再等了！
当天夜里，陈遗舟再次冒险潜入后山隐蔽树洞。他先是取出那支新得的残笔，尝试引动。
这笔中的道烬能量与残星砚不同，更加锋锐、灵动，带着一种“破妄”、“点睛”的意境，虽量少，却极其精纯，吸收之后，让他的神识变得更加敏锐，操控更加精细。
随后，他再次引动残星砚中的淡金色道烬。这一次，他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开始大量吸收！
精纯温和的能量如同潮水般涌入识海，本命灯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壮大、凝实！识海的范围不断扩张，变得更加稳固坚韧！
他感到自己触碰到了某个无形的壁垒——启灯境的巅峰！只差一步，便可尝试凝聚更强大的灯焰，窥探“燃芯”之境！
但他强行压下了立刻突破的冲动。根基为重，苏晚照的警告犹在耳边。他需要将当前境界彻底夯实，并将这股新得的力量完全掌控。
接下来的日子，陈遗舟白天依旧埋头干活，更加沉默低调，晚上则利用一切机会炼化吸收两件古物中的道烬，并疯狂锤炼那丝拳意和对力量的掌控。
他尝试将拳意融入日常的每一个动作：劈柴、挑水、甚至走路。力求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达到分毫不差、意动即力发的境界。
数日后的又一次进山砍柴时，众人遇到了一头因饥饿而脱离群体、性情暴躁的野猪。那野猪獠牙锋利，嚎叫着冲向杂役队伍，引得众人惊慌失措，连连后退。
刘把头也是脸色发白，大声呼喝着让众人聚拢，却无人敢上前。
眼看那野猪就要冲散队伍，造成伤亡。
陈遗舟眼神一凝，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步踏出！他随手捡起地上一根用来撬石的粗铁钎，身体微沉，精神高度集中，那丝一往无前的拳意瞬间凝聚于铁钎之上！
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
时机、角度、力量、意念，完美合一！
嗤！
铁钎如同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从野猪张开的巨口刺入，贯穿其后脑！
那重达数百斤的狂暴野猪，冲势戛然而止，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全场死寂！
所有杂役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持铁钎、面色平静的陈遗舟，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刘把头也是瞳孔收缩，看向陈遗舟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等精准狠辣的手段，岂是一个普通杂役所能拥有？
陈遗舟缓缓拔出铁钎，擦去血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知道，自己显露了些许实力，可能会引来更多的关注和麻烦。
但，那又如何？
绝境之中，唯有实力，才是最大的依仗。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适时亮出獠牙，让那些暗中窥视的毒蛇，多少有些顾忌。
反杀，并非一定要见血。有时候，展现足以改变局势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反杀。
他看向山林深处，目光锐利如刀。
接下来的路，或许会更加艰难，但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仓皇逃窜的边镇少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