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之烬 第29章 灯下黑

墨香斋的风波，在郑掌柜的介入下，暂时被压了下去。钱管事和李执事那边没了下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柴火院里的气氛，却悄然变得微妙起来。

刘把头对陈遗舟的态度更加冷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其他杂役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疏远和敬畏，没人再敢轻易靠近或与他搭话。他仿佛被无形地孤立了起来。

陈遗舟乐得清静。他心知肚明，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暂时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假象。对方在暗，他在明，下一次出手，必定更加狠辣和隐蔽。

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并找到破局之法。

然而，杂事院环境闭塞，资源匮乏，想要快速提升，谈何容易？仅靠砍柴劈柴时引纳那点微薄道烬，进度缓慢。那盏神秘的心灯，更是不敢轻易动用，怀璧其罪，一旦暴露，杀身之祸立至。

仿佛陷入了僵局。

这一日深夜，杂役大通铺内鼾声四起。陈遗舟却毫无睡意，悄然起身，来到院中僻静角落，盘膝坐下，尝试如往常一般引纳道烬。

然而，今夜似乎格外不同。空气中飘荡的道烬微粒变得异常稀薄且躁动不安，难以捕捉。即便引入少许，炼化起来也事倍功半，识海中的灯焰增长微乎其微。

他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股烦躁和无力感。照这个速度，何年何月才能拥有自保之力？难道真要在这杂事院庸碌数年，等待那渺茫的“大比”机会？

就在他心神摇曳之际，怀中那盏一直沉寂的心灯，忽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微微发热！

这一次，并非反馈能量，也没有信息洪流，而是传递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渴望”与“指引”！

渴望的对象，并非空气中的道烬微粒，而是……指向杂事院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

陈遗舟猛地睁开眼睛，心中惊疑不定。

心灯竟会主动传递渴望？它渴望什么？那个方向……似乎是杂事院的……废弃物品堆放处？那里堆满了各种破损的工具、无法使用的旧家具、以及年久失修准备丢弃的杂物，平时根本无人问津。

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不起眼的角落，反而藏着秘密？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难道……那废弃堆里，有能吸引心灯的东西？类似于三江口码头那块黑色碎片？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若真如此，或许是一个契机！

但风险同样巨大。深夜擅闯杂物重地，若是被巡夜队抓住，又是一桩麻烦。而且，那渴望的指引十分微弱，目标不明，能否找到还是未知数。

去，还是不去？

陈遗舟只犹豫了数息，便做出了决定。

去！

与其坐困愁城，不如险中求活！这点风险，与之前遭遇的生死危机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凭借着初成神识对环境的敏锐感知，避开巡夜队伍的路线，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处废弃堆放处摸去。

堆放处位于杂事院最偏僻的一个角落，由一个破旧的棚子勉强遮挡，里面杂物堆积如山，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和铁锈味。

心灯的渴望感在这里变得清晰了一些，但依旧无法精确定位。

陈遗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踏入杂物堆中。脚下踩着不知名的破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凭借神识的微弱感应和心灯的指引，在黑暗中艰难地摸索着。

废弃的铁器、断裂的桌椅、发霉的草料……似乎都是寻常废物。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无所获。就在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感应错了，准备放弃时，指尖忽然触碰到一个冰冷、沉重、半埋在杂物下的硬物。

心灯的渴望骤然变得强烈起来！

就是它！

陈遗舟精神一振，连忙扒开周围的杂物，将那东西挖了出来。

那是一个仅有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布满锈迹和油污的……砚台？或者说，曾经是砚台。形状古拙，边缘已有破损，砚堂也磨得差不多了，看起来毫无价值，才会被丢弃在这里。

但入手却异常沉重冰凉。更奇特的是，在他的神识感知中，这破旧砚台内部，竟然蕴含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实的、带着“宁静”、“文思”意境的淡金色道烬！其品质，远胜空气中飘荡的微粒，甚至比那块黑色碎片还要纯粹！只是被厚厚的锈迹和油污包裹，气息丝毫不外泄。

难怪无人发现！若非心灯感应，他也绝对会将其视为垃圾！

陈遗舟强压下心中激动，小心翼翼地将这方破砚台揣入怀中，迅速清理了痕迹，如同鬼魅般溜回了宿舍，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躺在通铺上，怀抱着那冰冷沉重的砚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心灯传来的欢欣与渴望，仿佛饥饿的旅人看到了美食。

但他不敢立刻尝试引动。这里人多眼杂，一旦发生异象，后果不堪设想。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劳作，他趁着午间歇息无人注意的短暂功夫，躲到后山砍柴处一个极其隐蔽的树洞里，这才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方破砚台。

他尝试着，如之前引动黑色碎片那般，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探向砚台内部。

与黑色碎片的狂暴锐利不同，砚台内部那股淡金色的道烬能量温和而沉静。神识接触的瞬间，并未引起剧烈反应，反而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般，自然而然地被引动，缓缓流淌而出，顺着神识，涌入他的识海！

过程顺畅无比，毫无滞涩！

精纯、温和、蕴含着宁静与智慧意境的能量涌入识海，迅速被本命灯焰吸收炼化。灯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凝实，光芒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金色光晕！之前因为强行模拟剑意和日夜修炼留下的细微疲惫与暗伤，在这股温和力量的滋养下，竟迅速恢复，整个识海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稳固！

效果远超凝魂丹！更远超他自己缓慢引纳！

仅仅吸收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能量，陈遗舟就感觉自己的神识壮大了足足一成！识海范围也扩张了不少！

他连忙切断神识连接，心中骇然且狂喜！

这破旧砚台，绝对是宝贝！其价值，难以估量！

他仔细端详着砚台，发现砚底似乎刻着几个极小的、几乎被锈蚀磨平的古篆字迹，勉强辨认，似乎是——“残……星……砚”？

残星砚？从未听过。

但不管它原名是什么，如今它是自己的机缘！

陈遗舟强压下激动，将砚台再次小心藏好。他终于找到了一条快速提升的途径！虽然这砚台内的道烬能量有限，且用一点少一点，但足以让他在短时间内稳固启灯境，甚至冲击更高的层次！

更重要的是，此事给他指明了一个方向——寻找那些蕴含高品质道烬的“古物”！

学宫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类似这种蒙尘的宝物，定然不止一件！它们可能被随意丢弃在某个角落，可能被当做普通物品使用，无人识得其真正价值！

而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有心灯感应，他能够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宝藏！

灯下黑！果然蕴藏着机遇！

从此，陈遗舟在完成日常劳作之余，多了一个秘密任务——利用一切机会，悄然探索杂事院乃至藏风镇的各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废弃、古老、不起眼的地方。

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行事更加低调，但眼神却愈发锐利有神。

数日之后，机会再次来临。

杂事院安排一批杂役去协助清理镇上一处年久失修、即将改建的旧书库。那里堆满了积压多年、无人问津的废旧书籍和杂物。

陈遗舟主动请缨，加入了清理队伍。

旧书库内灰尘蛛网遍布，空气污浊。其他杂役怨声载道，只顾着敷衍了事，将一堆堆废旧书卷胡乱打包，准备运去焚烧或填埋。

陈遗舟却干得异常认真仔细。他一边搬运，一边悄然运转神识，并时刻感应着怀中心灯的动静。

果然，在清理到库房最深处一个堆满残破卷轴和废纸的角落时，心灯再次传来了微弱的渴望感！

他强忍着激动，仔细翻找，最终在一捆被虫蛀鼠咬、几乎烂透的竹简中，发现了一支仅有手指长短、通体黯淡无光、笔毫早已秃败的……残笔？

这笔看起来毫无价值，但入手瞬间，心灯传来的渴望却异常清晰！

就在他小心翼翼将残笔收入袖中的刹那，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

“哟？陈师弟这是在淘什么宝贝呢？看得这么仔细？莫非这些破烂里，还藏着什么值钱玩意不成？”

陈遗舟心中猛地一凛，缓缓转过身。

只见钱管事的一个远房侄子，同样在杂事院当差、平日便有些游手好闲、喜欢欺压新人的钱小乙，正抱着胳膊，一脸戏谑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