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被无形的绞索勒得更紧。
次日清晨,互联网世界一夜之间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数字荒漠。
昨日还沸反盈天的词条,如《清算日:从35岁开始》、《峰会交响曲》,连同那段十五秒的偷拍视频,尽数化为搜索框里一行冰冷的“根据相关法律法规,搜索结果未予显示”。
各大主流平台几乎在同一时间,挂出了措辞严谨却冷漠的公告,声称“应司法机关协助调查请求”,对部分传播“不实信息”的账号进行了临时性封禁处理。
一时间,哀鸿遍野。
无数打工人的账号灰了下去,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质问,就被剥夺了发声的权利。
这场绞杀精准、高效,且毫不留情。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顾沉舟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指着屏幕上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络拓扑图,对视频连线中的林夏说道:“这次的封锁不是简单的关键词屏蔽,而是基于IP画像和设备指纹的定点清除。他们已经能识别并拦截大部分常规的翻墙代理。这是一次降维打击。”
这意味着,他们之前赖以生存的游击战术,失效了。
“那就升级。”林夏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气馁,反而透着一股被逼到绝境后的悍然,“既然他们想把火扑灭,我们就让火星变成空气,无处不在。”
顾沉舟秒懂。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代码的光芒,指尖在键盘上化作残影。
“‘蜂鸟协议’,启动。”
命令下达的瞬间,那段完整的会议音频视频,被一个复杂的程序肢解成了数以万计的碎片。
不再是视频,也不再是音频。
它们变成了一段段商品描述,出现在二手交易平台上一个标价一块钱的旧鼠标下:“九成新,微动稍有损耗,但还能用。不像有些人,‘35岁以上的简历,直接归档处理’。”
星星之火,被碾碎成了火药粉末,混入了互联网的每一寸空气里,只待一个火花,就能再次引爆。
然而,线上的绞杀只是前奏,线下的压迫接踵而至。
“林夏姐!湖南分会出事了!”李曼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背景音嘈杂,“我们有个志愿者,就是之前在社区广场上用投影仪放视频的那个小伙子,今天被市监局的人找上门约谈了!说是接到举报,他传播‘侵犯商业秘密’的内容,U盘被当场没收,还签了保证书!”
这是杀鸡儆猴。
他们要用现实的铁拳,击溃每一个敢于站出来的个体。
李曼一宿没睡,眼圈通红,但眼神却淬炼得像一把刚出鞘的刀。
她对着全国三百多个互助会的骨干,一字一句地发布了新的指令。
“所有人听着,从现在开始,我们搞‘家庭录像伪装术’!”
一夜之间,那些记录着职场血泪的视频,被重新调色,加上了怀旧的暖色滤镜,甚至配上了若有若无的儿童笑声和温馨的背景音乐。
视频的标题也变得温情脉脉——
《爸爸失业那年的夏天》
《妈妈决定重返职场的第一天》
《献给我的程序员老公:38岁的礼物》
这些被“整容”过的视频,被精准地投放到了各大亲子母婴社区和短视频平台的生活区。
它们伪装得天衣无缝,算法甚至会给它们打上#亲情#、#家庭#、#成长记录#的标签。
审核员看不出破绽,系统也识别不出威胁。
但那些真正经历过的人,一眼就能看穿这层温情脉脉的伪装下,包裹着怎样冰冷残酷的内核。
一位年轻的母亲在《爸爸失业那年的夏天》下留言,瞬间被顶上了热评:“不知道为什么,我家三岁的娃以为这是什么新出的动画片,指着屏幕里那个因为被裁而偷偷抹眼泪的背影,哭着问我,‘妈妈,那个叔叔是不是找不到家了?’”
一句话,让评论区瞬间破防。
重庆,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处的江滩上,阿哲戴着一顶鸭舌帽,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帆布袋。
他正在组织一场名为“声音漂流瓶”的行为艺术。
他将那首《峰会交响曲》的音频,以及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万人共读”录音,刻录进了一百张回收来的旧CD光盘里。
每一张CD的封面上,他都用马克笔手写了一句谜语,谜底直指那些大厂的黑话。
“扔!”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十个沉默的年轻人,将这些承载着愤怒与不甘的“漂流瓶”,奋力扔进了奔腾的江水里。
几天后,奇迹发生了。
从宜昌到武汉,再到南京,下游沿岸的多个城市,陆续有人在江边捡到了这些奇特的CD。
好奇心驱使他们播放了里面的内容。
于是,小型的、自发的“聆听会”在江边的公园、广场、码头上出现。
有人将现场的画面录下发到网上,视频的标题朴实无华:
“不知道是谁丢的CD,但听完了,我也想说点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