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昭昭 第145章 并蒂杀机

御花园小宴后不过三日，那盆被苏婉嫔盛赞过的并蒂石榴盆景，便被一顶软轿悄无声息地抬入了永寿宫。

彼时昭昭正抱着承煜在窗边晒太阳，小家伙伸着肉乎乎的手指，咿咿呀呀地想去够窗棂外探进来的海棠枝。云袖引着两名内侍将那盆景安置在临窗的紫檀高几上，火红的榴花映着日光，确实为内殿添了几分鲜亮颜色。

“凰主，苏婉嫔遣人来说，感念您那日赏花宴上的教诲，特将这盆祥瑞盆景献上，愿皇子殿下如这并蒂石榴，福泽绵长。”云袖低声回禀。

昭昭瞥了一眼那开得正盛的榴花，目光在并蒂相连处微微一顿，淡淡道：“她倒是有心。搁着吧。”

内侍退下后，云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奴婢查过了，这盆景是苏婉嫔五日前特意命人从宫外花匠处重金购得，送入她所居的流华宫后，除了日常照料，并未见异常。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送盆景入流华宫的小花匠，当夜便告假还乡了，说是家中老母急病。”

昭昭眼神微冷。时机如此凑巧？

“陈院判何在？”

“已在偏殿候着。”

陈院判仔细查验了那盆石榴，从枝叶到根茎土壤，甚至每一片花瓣都未曾放过。

“回凰主，”陈院判眉头紧锁，“此花本身并无毒性，土壤、花盆亦属寻常。只是……”

“直言无妨。”

“只是这并蒂相连之处，似乎被注入过一种极其微量的凝露，气味与花蜜无异，但臣以银针探之，针尖隐现青黑色。此物……似与臣之前研究过的某种迷幻香料残渣特性相近，若非刻意探查，绝难发现。”

迷幻香料？昭昭心下一沉。不是剧毒，而是迷幻之物？对方想做什么？

“若长期置于殿中，会如何？”

“此物挥发极慢，气息淡薄，常人难以察觉。但若日日嗅闻，会渐损心神，令人精神涣散，多思多梦，于成人尚可抵御，于幼儿……”陈院判顿了顿，声音沉重，“恐会惊扰神魂，于安眠成长大为不利。”

目标果然是承煜！

昭昭眸中寒光乍现。好个苏婉嫔！好个杀人不用刀的法子！若她真将此盆景置于承煜常处之所，日积月累，后果不堪设想！

“可能查出此物具体来源？”

“臣需带回太医院，与存档比对，或能寻到线索。但此类秘药，往往出自南疆或西域，流转隐秘，追查源头恐非易事。”

“去查。”昭昭语气森然，“另外，此事不得泄露半分。”

“臣明白。”

陈院判小心翼翼地取了些许凝露样本，躬身退下。

昭昭走到那盆石榴前，看着那娇艳欲滴的并蒂之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云袖。”

“奴婢在。”

“去库房挑一盆上好的珊瑚盆景，连同本宫手抄的《静心经》一卷，赐予婉嫔。就说……本宫念她心意虔诚，特赐此物，望她静心修德，莫负圣恩。”

“是。”云袖心领神会，这是要以赏赐为名，行警告之实。

“还有，”昭昭补充道，“将这盆石榴，移到本宫书房外间去。派两个稳妥的人，日夜‘照料’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更不许挪动分毫。”

她倒要看看，这盆花，还能引出多少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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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微动

永寿宫的赏赐送到流华宫时，苏婉嫔正对镜梳妆。听得宫人禀报，她执眉笔的手微微一顿，镜中娇美的容颜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她起身，恭敬地接过那盆价值不菲的红珊瑚盆景和那卷墨迹未干的《静心经》，谢恩的声音依旧柔婉。

待宫人退下，她抚摸着冰凉滑腻的珊瑚枝桠，看着经卷上铁画银钩、带着凛然之气的字迹，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静心修德……莫负圣恩……”她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凰主这是在警告她！那盆石榴……定然是被发现了！

“娘娘……”贴身宫女担忧地上前。

苏婉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恢复了一贯的温婉模样：“无妨。凰主赏赐，是莫大的荣耀。将这珊瑚盆景摆在本宫寝殿内最显眼处，《静心经》……供于小佛堂。”

她必须表现得感恩戴德，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然而，消息还是如同水入油锅，在后宫悄然炸开。凰主竟赐下《静心经》给风头正盛的婉嫔？这其中的意味，足以让那些嗅觉敏锐的妃嫔们浮想联翩，暗自揣测苏婉嫔是否已然失宠，或者……触怒了凰主。

一时间，流华宫门前冷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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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殿对策

林铁山很快也从隐秘渠道得知了永寿宫盆景风波。他虽不在后宫，却深知其中险恶。那迷幻之物竟是冲着皇子去的，这触碰到了他绝不容逾越的底线。

他召来一名心腹亲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两日后，一名在北境战场上因伤退役的老兵，化装成花匠，拿着镇北将军府的荐书，进入了内务府下属的花圃当差。他别的本事寻常，唯有一项绝活——极擅照料石榴，尤其是辨别各类花木是否被动过手脚。

又过了一日，林铁山于武德殿“偶遇”了前来商议皇子护卫事宜的侍卫统领，闲聊间，“无意”提及北境军中曾用某些特殊香料抵御瘴气，不慎沾染者会精神亢奋，难以安眠，与幼儿啼哭不止之状颇有相似，提醒统领需格外注意皇子居所的熏香花卉等物。

侍卫统领闻言，神色一凛，心中已然警醒。

这些动作皆如细雨微风，不着痕迹，却悄然织成一张细密的防护网，护佑在永寿宫周围。

当夜，林铁山立于武德殿院中，遥望永寿宫方向的灯火，目光沉静如水。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她与孩子分毫。

（第一百四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