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隋心的引领下,江离穿过客栈一楼略显嘈杂的大堂,踏上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客栈内格外清晰。二楼的环境明显幽静许多,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两侧房门紧闭,唯有最里间那扇雕花木门前,肃立着两名身着南律特色服饰、腰佩弯刀、神色冷峻的护卫。见到江离等人上来,护卫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带着审视与警惕。
隋心上前,用南律语低声交涉了几句。那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了通路,但手依旧按在刀柄上,显然并未完全放松戒备。
江离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将怀中那份用明黄绸缎包裹、象征着大楚国书的卷轴握紧,示意隋心三人在门外等候,自己独自一人,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门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似兰非兰的奇异香料气息。房间颇为宽敞,陈设雅致,但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房间中央那道垂落至地的、厚厚的……月白色纱帐!纱帐质地轻柔,却又密不透光,将房间的内外彻底隔开,让人完全无法窥视帐内的情形。
纱帐之外,左右各侍立着一名身着南律宫廷侍女服饰、容貌秀美却面若冰霜的女子。她们见到江离进来,目光锐利地在他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与……一丝隐隐的高傲。
江离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那道隔绝视线的纱帐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如此防范……未免太过刻意了些。但他面上不动声色,上前两步,在距离纱帐约一丈远处站定,依照觐见国君的礼仪,躬身行礼,声音清朗而不失恭敬:
“大楚定安王江离,奉我皇之命,特来迎候南律女王陛下凤驾!参见女王陛下!”
他话音刚落,纱帐外左侧那名年纪稍长的侍女便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厉声呵斥道:“大胆!见到女王陛下圣颜,竟敢如此直视窥探?!还不速速低头退下!”
这声呵斥来得突兀且无礼,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训诫意味!仿佛江离方才那迅速的一瞥,是何种大不敬的冒犯之举!
“噌!噌!噌!”
几乎就在侍女话音落下的瞬间,三道凌厉无比的出鞘声骤然在房间内炸响!如同实质般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守在门外的隋心、隋月、隋行三人,在听到那侍女的呵斥时,想也未想,条件反射般瞬间拔刀出鞘!三双冰冷的眼眸如同利箭般锁定那两名侍女,只要对方再有丝毫异动,必将迎来雷霆一击!竟敢对他们的王爷如此无礼?!若非顾及场合,他们早已出手!
江离的眉头也瞬间紧锁,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他抬起手,轻轻向后摆了摆,示意隋心三人稍安勿躁。但他的目光,却变得更加深邃锐利,紧紧盯着那道纱帐。这南律女官的做派……未免太过嚣张,也……太不寻常了!倒像是……故意在挑起事端?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极点的刹那——
“住手。”
一个略显低沉、带着几分慵懒、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子声音,透过厚厚的纱帐,清晰地传了出来。这声音似乎有些……含糊不清?仿佛说话之人刻意压低了嗓音,或者……口中含着什么东西?
但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那两名原本气势汹汹的南律侍女,闻声立刻如同被驯服的猎鹰般,收敛了所有气焰,恭敬地垂首后退一步,重新恢复了侍立姿态。
江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也再次对身后的隋心三人使了个眼色。隋心三人虽心有不甘,但还是依言缓缓收刀入鞘,只是眼神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女王陛下。”江离再次开口,语气平静,仿佛刚才的冲突并未发生。他双手捧起那份明黄国书,朗声道:“此乃我大楚皇帝陛下亲笔所书之国书,言明此次和谈之诚意,特命臣弟面呈陛下御览!”
“嗯。”纱帐后的女声再次响起,依旧带着那种刻意的低沉与含糊,“呈上来吧。”
话音刚落,纱帐右侧那名一直沉默的、年纪稍轻的侍女迈步上前。她走到江离面前,并未如寻常礼节般双手恭敬接过,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傲慢的态度,几乎是……一把从江离手中“夺”过了国书!然后看也不看江离一眼,转身快步走到纱帐前,小心翼翼地掀开一道缝隙,将国书递了进去。
整个过程,无礼至极!
江离的瞳孔微微收缩,但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纱帐,看到其后隐藏的……真相。
纱帐内,传来一阵细微的、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片刻的寂静后,那低沉的女声再次响起,语气似乎……郑重了几分:
“大楚皇帝陛下的诚意,朕……已看到了。待朕抵达上京,面见楚皇之时,自会……当面致谢,以彰我南律……求和之诚。”
这番话,说得倒是合乎礼数,但配合着那古怪的嗓音和这诡异的隔帐相见方式,总让人觉得……哪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与……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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