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书房。
夜色深沉如墨,窗外秋风呜咽,吹得廊下的灯笼摇曳不定,在窗纸上投下幢幢鬼影。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沉重压抑的气氛。
李甫独自一人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份刚刚送来的密报。密报上的内容,让这位素来沉稳老练的宰相,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北境军情确系伪造,定安王江离于落鹰峡遭遇重兵伏击,亲卫死伤殆尽,其本人负伤遁入深山,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伏击者身份不明,手段狠辣,疑似军中精锐伪装。】
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这八个字,如同重锤般砸在李甫心头!
是谁?!谁有如此大的胆子,如此狠的手段,竟敢在北境伪造军情,设下如此绝杀之局,意图置一位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的亲王于死地?!
是朝中他的政敌?是边镇那些拥兵自重的将领?还是……皇室内部,那几位一直对江离心存忌惮、甚至怨恨的……
李甫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数张面孔,最终,停留在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却深不见底的脸上——浔阳王,江慎之!
难道是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浔阳王确有动机,也有能力!他觊觎大位已久,江离手握军权,又深得陛下信任,是他最大的绊脚石!而且,浔阳王与军中一些势力关系暧昧,伪造军情、调动精锐死士,并非完全不可能……
若真是他……此子心机之深、手段之狠,简直令人胆寒!
李甫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他与浔阳王虽有暗中往来,互相利用,但从未想过对方竟敢如此疯狂行事!这无异于玩火**!一旦事情败露,将是泼天大祸!
就在他心乱如麻、惊疑不定之际——
“咚、咚、咚。”书房门外,传来三声极有规律、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李甫猛地一惊,从沉思中惊醒,厉声喝道:“谁?!”
门外传来管家略显紧张的声音:“相爷,府外有一位客人求见,说是……故人遣来,有要事相商。”
“故人?何人?”李甫眉头紧锁,心中警惕更甚。如此深夜,谁会突然来访?
“来人未通姓名,只让老奴将此物呈给相爷。”管家说着,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中递入一枚东西。
李甫接过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片半个巴掌大小、触手冰凉、边缘打磨得极其光滑的玄铁令牌。令牌正面,阴刻着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图案——这是浔阳王麾下最神秘的心腹组织“隐山卫”的标识!
果然是他!
李甫的心脏猛地一跳!浔阳王的人,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上门来!他想干什么?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李甫沉声道:“请他进来。”
“是。”管家应声退下。
片刻后,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深灰色斗篷、头戴宽大帷帽、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来人反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内外。他站在书房中央,并未立刻开口,只是微微抬起头,帷帽的阴影下,似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正打量着李甫。
李甫也冷冷地注视着对方,并未开口,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间凝重得几乎要凝固。
良久,那灰衣人忽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带着笑意的叹息。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头上的帷帽,露出了一张面容普通、却带着一种奇异沉稳气度的中年男子的脸。
“李相,深夜叨扰,还望见谅。”来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李甫看到此人的真容,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诧:“藏山先生?!竟然是你亲自前来?”
藏山!浔阳王江慎之麾下第一谋士,亦是“隐山卫”的实际掌控者!此人智计超群,心思缜密,深得浔阳王信任,极少亲自露面,更从未踏足过相府!今夜他竟然亲自前来,所图定然非同小可!
藏山微微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事关重大,王爷不放心交由他人,只好由在下亲自走这一趟,方能显诚意。”
李甫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单刀直入:“藏山先生此来,所谓何事?莫非与北境落鹰峡之事有关?”
藏山对于李甫的直接毫不意外,他神色不变,坦然点头,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李相明鉴。落鹰峡之事,确是我家王爷一手安排。”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亲耳听到对方如此直白地承认,李甫依旧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猛地站起身,压低声音,却难掩其中的震惊和怒意:“浔阳王他……他怎可如此鲁莽?!定安王乃国之柱石,更是皇室亲王!此举形同谋逆!一旦泄露,将是灭顶之灾!你们……你们简直疯了!”
藏山面对李甫的斥责,脸上依旧带着那抹平淡的笑容,不慌不忙道:“李相息怒。王爷行事,自有分寸。此事天衣无缝,所有线索皆已掐断,北狄异动的谣言源头也已清除。此刻,定安王即便未死,也已是重伤之身,困于荒山野岭,短时间内绝无可能返回京城。无人能查到王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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