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将军府,林晚筝的闺阁小院,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陷入一片死寂。
自那夜从妙仙阁被隋心送回府后,林晚筝便彻底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那夜的遭遇,无论是父亲关切的询问,还是兄长担忧的眼神,她都只是苍白着脸,摇着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重复着“我没事”、“只是累了”,然后便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锦被里,仿佛那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包括那无孔不入的恐惧。
她遣退了大部分侍女,只留下一个自幼服侍她、性子最是沉稳寡言的老嬷嬷在身边。院门终日紧闭,谢绝了一切访客,连苏芷晴几次前来探望,都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硬着心肠拒之门外。
她无法面对任何人,尤其是苏芷晴。一看到芷晴,就会让她想起那晚光怪陆离、荒诞恐怖的一切,想起自己是如何的愚蠢和轻信,才会落入那般境地。
白日里,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对着窗外庭院里凋零的秋景发呆。眼神空洞,没有焦点,仿佛灵魂早已抽离了这具躯壳。稍有风吹草动,一片落叶飘下,或是一只鸟雀掠过屋檐,都会让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直到确认安全,才又慢慢蜷缩回去,只是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脸色也更加苍白。
到了夜间,更是噩梦缠身。她总会在深夜骤然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仿佛要裂开胸膛。梦中反复出现的,是苏逸风那张带着恶劣笑意的脸,是他口中那用鲜血浇灌、开得妖异绚烂的赤焰牡丹,是牡丹花下掩埋的森森白骨……还有,江离那张冰冷苍白、看不出喜怒,却仿佛蕴藏着无尽血腥和杀戮的脸!
她常常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床顶的帷幔,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地淹没她,让她无法呼吸。她不敢睡,生怕一闭眼,那些恐怖的画面又会卷土重来。
而这种极致的恐惧,最直接的反应在了她的身体上。
她开始无法正常进食。
起初,是看到荤腥之物,尤其是略带血色的肉食,便会一阵反胃,忍不住干呕。后来,逐渐发展到,即便是清淡的粥菜,她也食不下咽。饭菜端到面前,她只是象征性地扒拉两口,便推说饱了。
嬷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变着花样给她做各种精致可口的点心羹汤,可她最多只是看一眼,便厌恶地扭开头。
甚至,连她平日里最爱喝的、颜色清亮的桂花茶,某日因为不小心洒了几滴在白色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浅黄的痕迹,都让她骤然联想到某些不好的东西,吓得她失手打翻了茶盏,之后便再也不肯喝任何带颜色的茶水,只肯喝白水。
最严重的一次,是她兄长林啸见她日渐消瘦,心中焦急,特意去集市买了一盒上好的胭脂,想让她梳妆打扮,换换心情。那胭脂色泽鲜红,细腻芬芳。可当林啸献宝似的打开递到她面前时,那抹刺眼的红色瞬间刺痛了她的神经!
“拿开!快拿开!”她如同见了鬼一般,猛地挥手打翻了胭脂盒,红色的粉末溅落一地,如同泼洒的鲜血。她脸色煞白,浑身抖得不成样子,指着那一片狼藉,语无伦次地尖叫道,“血!是血!快扫掉!扫干净!”
林啸被妹妹这过激的反应惊呆了,看着地上那摊刺目的红,又看看妹妹那惊恐万状、几乎崩溃的神情,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闪过他的脑海——妹妹那晚在妙仙阁,莫非……莫非真的见到了什么极其血腥恐怖的场面?!与定安王有关?!
他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又惊又怒又痛,连忙命人将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换掉了那块地毯,又温言安抚了林晚筝许久,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只是依旧蜷缩在床角,眼神空洞,不住地喃喃自语:“红色的……都是红色的……”
自此,府中上下再无人敢在她面前使用任何鲜艳的、尤其是红色的物品。下人们行走做事都加倍小心,生怕弄出什么突兀的声响或出现什么刺眼的东西,惊扰了这位仿佛变成了“惊弓之鸟”的大小姐。
然而,即便如此小心翼翼的避让,也无法阻止林晚筝迅速的憔悴下去。
不过短短十余日,她整个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原本合身的衣裙如今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折即断,原本莹润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显得那双受惊的大眼睛更加突出,却也更加无神。脸色是那种长期缺乏营养和阳光的病态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干裂起皮。
她终日恹恹地靠在榻上,连起身走动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呼吸微弱,仿佛一朵正在悄然枯萎、失去所有水分的娇花。
老嬷嬷日夜守着她,看着小姐这般模样,心疼得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她试着劝过,哄过,甚至跪下来求过,求小姐多少吃一点东西,可林晚筝只是茫然地看着她,摇摇头,或者干脆闭上眼,不予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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