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江离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面前那碗暗红色的液体上,水面还在微微晃动,映出他僵硬而震惊的面容。那股混合着腥甜与苦涩的怪异气味,如同无形的触手,钻入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当面下毒,还如此明目张胆地躲开,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常理。是试探?是羞辱?还是……这碗水,真的又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解药”或“必需品”?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门边的云苓。她依旧捂着口鼻,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观察一件与己无关的实验。没有催促,没有威胁,甚至没有一丝期待,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这种绝对的、近乎漠然的平静,反而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具压迫感。它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选择权在你,但后果自负。
江离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想起了昨夜那碗掺了白色粉末的水,喝下后带来的酣睡与今晨的轻松。他想起了这片看似祥和实则危机四伏的山谷,想起了屋内屋外那些致命的毒草,想起了自己内力尽失、伤势未愈的现状。
拒绝?他或许可以摔碗而去,但然后呢?冲出这片被毒物环绕的区域?以他现在的状态,能走多远?更何况,云苓那句“半柱香内必死”的警告,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不敢赌,尤其是在亲身经历了这地方的诡异之后。
接受?意味着他将再次将自己的性命,交托给这个行为莫测、浑身是谜的少女,交托给这碗来历不明、颜色骇人的液体。这需要何等的信任?或者说,是何等的……绝望?
一丝苦涩的自嘲浮上江离的心头。想他堂堂定安王,纵横沙场,权倾朝野,如今却落得如此境地,要靠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施舍的“毒水”来续命。
然而,现实容不得他过多犹豫。求生的本能,以及对揭开谜底的渴望,最终压倒了一切。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中混杂着毒水的怪味和屋内各种毒草散发的异香,仿佛在提醒他身处何地。
没有再去看云苓,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碗中。眼神中的挣扎与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他伸出双手,稳稳地捧起了那只粗陶碗。碗壁传来的温热,让他指尖微微颤抖,但他握得很紧。
然后,在云苓平静无波的注视下,江离闭上眼,仰起头,如同赴死的壮士,将碗中那暗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液体入口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在口腔中炸开!极致的苦涩如同潮水般席卷味蕾,紧接着是一种灼烧般的辛辣感,最后残留的,却是一丝诡异的、令人不适的腥甜。这味道远比昨夜的“白粉水”要猛烈得多,刺激得他喉咙收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他强行压下那股恶心感,紧咬着牙关,任由那诡异的液体滑过食道,落入胃中。一股灼热感迅速从胃部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并不剧烈,却持续不断,仿佛体内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
他放下空碗,大口喘息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有些发白。
门边的云苓,见他喝完,这才缓缓放下了捂住口鼻的手。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那空碗一眼,然后转身,无声无息地走出了主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日常琐事。
屋内,只剩下江离一人,感受着体内那股奇异的灼热感,以及口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怪味。他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反应,是剧痛?是麻痹?还是……其他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预想中的剧烈痛苦并未降临。那灼热感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流淌在经脉之中。虽然内力依旧被封死,但他能感觉到,身体的疲惫感似乎在进一步消散,连昨日劳作残留的肌肉酸痛也减轻了许多。头脑也异常清明,甚至比清晨刚醒来时还要清醒几分。
这碗“毒水”……似乎……真的……又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了他?
这个认知让江离的心情更加复杂。他越来越看不懂云苓,看不懂这个地方。她似乎在用一种极端而危险的方式,维持着他的生命,甚至……在改善他的状态?这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午休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仿佛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到了下午继续劳作的时间。江离坐在主屋的门槛上,望着远处的药圃,心中有些许期待,期待着云苓的再次出现。然而,云苓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再次出现,江离不禁有些失落,但他知道,劳作还是要继续的。
他缓缓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经过一上午的劳作,他的身体虽然有些疲惫,但却比之前轻快了不少,这让他感到有些欣慰。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迈出主屋,走进了阳光之中。
阳光有些刺眼,江离不禁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云苓已经回到了药圃中,继续着她那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修剪工作。她的动作熟练而优雅,仿佛每一次修剪都是一次艺术的创作。江离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云苓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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