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玄幻 武侠 都市 历史 科幻 灵异 游戏 书库 排行 完本 用户中心 作者专区
小米阅读 > 玄幻 > 今天也在用阵法苟命 > 第153章 犹如莲华不箸水

今天也在用阵法苟命 第153章 犹如莲华不箸水

作者:千山玉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11-30 09:09:10

凌霜荡开两名敌手,再回头时,却寻不见凌沧海的身影。

“爹?!”

她四下环顾,耳边先传来的是凌风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

“爹!!——”

她猛地转头,看见凌沧海半跪在阵眼中央,看见凌风正疯了般荡开围攻的弟子,朝他奔去。

凌霜不信爹死了。

她只想他是伤了,是累了,或是又在装死骗她回来。

她记得自己从小就是个要强性子。娘走的时候,爹明明在哭,转身看见他们却又挤出笑来。当时她就觉得那笑容假得很,她觉得,凌沧海这个老头,根本就不在乎她娘。

爹说娘还会回来,她只当这是哄凌风那个傻小子的。她读过书,师傅也告诉过她,人死就不能复生了,就永远的死了。

后来她总和爹吵架。可凌沧海这个混老头偏偏最宠她,每次气得她不愿回碧波城,就会让凌风送来信笺。信上总是写着:“爹老毛病犯了,疼得很,你再不回来,爹就死了。”

她每次都被骗回去。她也知道是骗她的——哪有人临死前还能絮絮叨叨写这么多字?

爹疼她,比疼凌风还紧。那年宴席上有人叫凌风少城主,她爹那天就发了好大火气,乒乒乓乓摔锅子跌碗,嘴里也骂。

“你将我的霜儿置于何地!她是我凌沧海的长女!她才是这未来的城主,是要承接我衣钵的人!我凌某的家事,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待霜儿哪天累了,要出去游山玩水!这位置才是风儿的!”

……

凌霜冲到凌沧海面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没有。

她又去摸他的手,冰冷僵硬。

“爹……”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别装了,你那点伎俩骗不了我。”

凌沧海的身子晃了晃,依旧保持着那个半跪的姿势,一动不动。

凌风在一旁已经哭出声来。

“醒醒!”她厉声喝道,“你不是说要看着我接任城主吗?你不是说等我游山玩水累了,再回来接手碧波城吗?”

凌沧海依然没有回应。那个总是宠着她、哄着她、纵容着她的混老头,这次真的不说话了。

“……爹?……爹!爹!!”

凌霜终于明白,这次不是骗她的。

她缓缓跪倒在地,伸手轻轻整理着父亲凌乱的衣襟。这个倔强了十几年的姑娘,第一次在父亲面前低下了头。

远处的燕离发出一声得意的长笑。

凌霜没有抬头,只是慢慢站起身。水云锏从袖中滑出,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幽蓝的寒芒。

前一刻还在燕离眼前的身影,下一秒就猛的冲上来,攻势狂风暴雨,双锏光影交错,完全不给他任何可以躲开的机会。

“燕老狗!你去死!为我父亲偿命!为碧波城弟子偿命!!”

燕离刚闪身躲开,将体内翻涌的气血压下,抬眼便对上这双蕴含滔天怒火眼睛。

“燕离!你杀我父,杀我弟子!今日我凌风在此立下血誓——不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神魂寂灭,叫我姐弟二人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凌风高举流音笛,杀意凌然。抬手将流音笛凑到唇边。不成曲调,只一道尖锐嘶哑的音波撞破骨皮,直钻识海而去。

燕离只觉头颅像被无数细针扎穿,眼前景物一晃,他心下大骇,这音攻之术竟如此刁钻。

心神失守的刹那,凌霜已逼至身前,扬手一锏直劈天灵,一锏横扫腰腹。锏风凌厉,带起的水气扫过,在地面凝出白霜。

燕离到底是积年老手,强忍神魂刺痛,双掌赤红,硬生生拍开劈向头顶的一锏,身形急转,险险让过扫向腰腹的杀招。烈阳真火与太阴真水之力悍然相撞,蒸腾起大片白雾。

两人身影在白雾中急速交错,纠缠碰撞。凌霜全然不顾自身,锏法只攻不守,满身决绝。燕离被她这不要命的打法逼得连连后退,心头火起,却又因那无孔不入的笛音干扰,一身修为竟施展不出七成。

“小贱人,你们找死!”

久战不下,燕离焦躁起来。他卖个破绽,肩头硬接了凌霜一记锏风,却趁此机会,凝聚九成功力的右掌直拍凌霜。这一掌若拍实,便是金石也要化作齑粉。

凌风见此眼中血光一闪,笛音陡然拔高,变得凄厉无比,如同万千怨魂齐声尖啸。堪堪三道音波,一道更比一道强劲,将燕离震飞,重重落地。

燕离转身欲再爬躲开来,紧紧捂住胸口。

只一瞬。但对于凌霜,已然足够。

她不格不挡,两步跃上前去,左手锏顺势下压,锁住燕离迟缓的右臂,右手锏则如寒电惊空,携着周身之力,笔直地刺入他空门大开的胸膛。

锏锋透背。

极寒的真水之力瞬间灌入,经脉、气血、乃至燃烧的真火,都在这一刻冻结。燕离脸上的狞笑凝固,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那个汩汩流淌着冰碴的窟窿。

凌霜手腕一拧,猛地抽锏。

鲜血崩出,凌霜左锏再落,然后又是右锏。锏锏穿心,道道骨碎。

直到燕离的尸体看不清半点人型,血肉模糊,已然变成一堆碎了骨的人皮,恶心的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直到凌风过来,抱住她,把她往回扯。

远处,洛倾漪一鞭扫开翻涌的魔气,喝道:

“撑不住了!!中应前辈!收人啊!这样下去要死很多人!!”

裴玦中应闻言立刻启动阵法,噬灵珠爆发出强大的吸力,将那些重伤倒地、或修为较低无力抵抗的修士成片地收入珠内洞天之内避难。

战场中心,魔影笼罩之下,只剩下云清正、墨规等核心几人,以及那尊带来绝望与死寂的庞大魔婴。

森罗万象,寰宇归一。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言出法随,化作九道金色符篆,冲天而起,融入大阵光罩。整个堕龙渊合纵连横,九宫隐现,八大宗门其赖以存在的巨大灵脉也被阵法强行牵引。

浩如烟海的磅礴灵气跨越空间,疯狂汇入堕龙渊上空,形成肉眼可见的彩色霞光,环绕在阵法外围。

若是此刻阵法失控,这股汇聚了八宗根基的毁灭性能量,足以将小半个大陆从地图上彻底抹去,生灵涂炭,万物归墟。

二十八星宿的投影于白日星现,各自洒下一片星辉,结成一张笼罩天地的巨大光网,与九宫相辅相成,进一步压缩那百丈魔婴的活动空间。

但是还差一截。

云清正便开始主动燃烧那元婴神魂。每燃烧一分,她的气息便攀升一截,强行突破,稳定在元婴初期巅峰,元婴中期,元婴中期巅峰。

现下,才能与借助魔神之力的卫长风分庭抗礼。

“清正!停下!你快停下!”

墨规猛冲上前,立刻便被灵压震荡回来。他终于看懂了这所谓的万无一失是何等的惨烈。

于是他冲上前只能徒劳地怒吼,“你不要命了吗?!”

卫长风看着面前眼神却愈发空洞非人的云清正,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为了这些蝼蚁,值得吗?搭上你的一切,你的道途,你的神魂……值得吗!”

“值不值得,非以得失而论。有所为,有所不为,心之所向,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此乃,大无畏。”

她的心境在此刻达到了真正的物我两忘。个人的爱恨情仇,生死得失,仿佛都褪去了色彩,融入背后那为了守护众生而运转的宏大阵法之中。

现下,她即是阵,阵即是她。

“混账!”墨规见劝阻无用,满腔悲愤化作战意,全部倾泻向罪魁祸首。

“卫长风!纳命来!”他身形如电,猛地一个旋身窜起,凭虚换位。将残存的全部灵力灌注于往生剑中,一道弧形剑气闪过,周身赫然出现九把剑影。正是破军剑阵的杀招,九幽引。

数道暗色剑罡,如同彗星袭月,直斩卫长风头颅,竟真的被他运转出憾岳震天的威势来。

“蜉蝣撼树尔!”卫长风嗤笑,甚至未曾移动,不曾转身,只待剑尖触及之前反挥掌下压,利用天罚剑来格挡。

卫长风低估了墨规此刻搏命的决心,墨规高估了往生剑连续恶战后的状态。

锵——咔!

一声交鸣后,紧随其起的竟是清脆的碎裂声。墨规的本命法宝竟承受不住这两股巨力的冲击,剑身崩裂,化作无数碎片迸射开来。

“什么?……”

墨规大骇,心神剧震之下,动作不由得一缓。而卫长风又岂会放过此等良机,剑势一荡,残余剑气瞬间袭至而来,狠狠撞在墨规胸前。

他贴身穿戴的玄鳞甲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抵挡了大部分威力后,亦步了往生剑的后尘,寸寸碎开,如同剥了壳的鸡蛋。

墨规如遭重击,鲜血狂喷,重重砸在地面上,再难爬起。他已知道自己现下内伤不轻,五脏六腑都有损伤,只不过这时间也不容得他缓上一缓。

往生剑,往生剑居然碎了……

“呵…哈哈哈哈!”卫长风看着倒地不起的墨规,看着气息仍在攀升燃烧的云清正,到起了一种有趣的神情。有意思!有意思!

居然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会成为自己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成为屡屡坏他计谋的意外!

“云清正!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可笑!死前就告诉你吧。衍阙尘就是玉宸子!就是仙盟,是青岚宗的创始人!你慕家太祖慕倾嬛为之牺牲、与之并肩作战的人,正是创立这后来腐朽不堪滋生无数肮脏秩序的源头!我卫家世代守护噬灵珠,结果却被那该死的封印阵法反噬,变得人非人鬼非鬼,英年早逝,道途断绝!这世间何曾有过真正的公道?!弱肉强食,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这秘辛如同惊雷,在云清正空明的心境中炸开一道涟漪。

先祖的牺牲,守护的宿命,竟与造成今日局面的根源纠缠在一起……

但仅仅一瞬,那波动便平息了。她的眼神反而愈发清明透彻,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天空。

“衍前辈之功过,自有后人青史评说。我云清正,只行今日、此刻、我认为对的事!”

“卫长风,你说的或许有你的道理,但,这是你的道理,不是天的道理!这天下,更不是你想如何,就该当如何的!”

云清正摇摇头,依然稳稳的站定,看着他。

“你没权力剥夺众生的生的过程!即便其间充满苦乐酸甜,爱不得,忘不舍,恨别离……但这七情六欲,这喜怒哀乐,这贪婪,这**,这所有的一切,才构成了活生生的人!有情者,才方为众生!”

云清正再抬头,对上的是墨规的眼睛。看他正在艰难地爬起来,拖着伤体,一点一点的朝她的方向挪动。

“这芸芸众生,熙熙攘攘,来去匆匆,恰似那林间蜉蝣,朝生暮死,亦如那江河奔流,不舍昼夜。生,是这天地偶然间呼出的一口气;死,是它终究要吸回去的一声息。这本就是一场有始有终的轮回。可你睁眼瞧瞧,这来与回之间,这呼与吸之内,藏着多少滚烫的人间烟火,多少挣不脱也舍不下的七情六欲,多少哭与笑、聚与散、得与失的交织纠缠。你说要那永恒的死寂,要那万物归墟的静止。你以为你抹去的是苦楚,是纷争,是这世道的腌臜与不堪?错了!”

云清正大笑到,周身光华更胜,灵气汇聚流转之处,草盛花开,氤氤氲氲,生机一片。

“你抹去的,是母亲怀抱婴孩时那一声满足的喟叹,是少年人初见天地时那一眼悸动的光华,是道侣携手并肩时掌心传递的温度,是凡人春种秋收时额角滴落的汗珠。你抹去的,是这滚滚红尘本身,是生命用尽全力燃烧、绽放、乃至凋零的全部意义!”

“你这静止,非是天之道,乃是死之道!是顽石之道!是枯木之道!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这运转,变化,生灭不息,才是这宇宙间最根本、最磅礴、最值得敬畏的大存在!”

“你逆天而行,妄图以一人之私,扼杀这天地间最壮阔的过程,你不是神,你是这天地间最大的贼罢了!”

可说到最后,云清正的声音反而低沉下去,带上了一丝怅惘。

她想起了不久前对裴玦说过的话。她说“只要结果,过程不重要”。

可过程真的不重要吗?她到底是在保护墨规,还是害怕与他共同面对这绝望的结局?

也罢,不是每个人在死之前,都能把所有问题都想明白的。

“清者,澄澈本心,不染尘埃;正者,恪守大道,虽死不移。以此清正之魂,涤荡魔氛,护佑苍生,吾道不孤!”

“冥顽不灵!既然你执意找死,本座便成全你!幽骸!寂灭!”

卫长风嘶吼着,身旁魔气翻涌,凝聚出两尊庞大的魔兽虚影。一尊名为幽骸,形似巨狮,却通体由森白骸骨构成,眼窝燃烧着碧绿鬼火,张口咆哮;另一尊名为寂灭,状如巨蟒,身躯虚幻不定,仿佛由纯粹的阴影构成,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雷动九天,蛰龙启渊!”

云清正不再多言,心念一动,三百二十四柄惊蛰剑冲天而起,循着周天星斗轨迹,布下了最终的惊蛰剑阵。

剑身雷光闪耀,引动星宿垂落的星力,在她头顶汇聚,她的身后,一个与她面容相似的法相缓缓凝聚,升腾而起。

剑阵与法相合力,雷光与死气纠缠,星辉与阴影湮灭,骸骨崩碎又重组,剑刃折断再凝聚。每一次交锋,都让空间震颤,让下方观战者心神摇曳。

云清正彻底放开了对自身生命力的掌控,她的神魂、意志、燃烧的一切,与这大阵完美融合。她即是这方天地的规则,是驱逐死寂的生机,是斩破黑暗的光明。

如同一阵风将池水吹皱。那三百二十四柄惊蛰剑霎时荡漾开来似乎不再是冰冷的法器,而是她决绝念头的具现,化作一道道雷光而去。

第一剑穿透其左肩时,卫长风脸上还凝着那抹癫狂的笑。随后是第二剑、第三剑……剑光越来越密,像春蚕吐丝,无声无息地将那百丈魔影裹进银色的茧里。

剑光如银鱼穿梭,将魔婴与卫长风的肉身钉死在虚空中。他那强横的肉身在蕴含了阵法终极威能和剑光下,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的破布,瞬间被洞穿了千百个窟窿,黑色的魔血尚未喷溅,就被至阳至刚的剑气蒸发殆尽。

这疯狂的穿刺,主要目的在于禁锢与逼迫。要将那依附于肉身,纠缠于魂魄的魔神本源,彻底逼出来。

“墨规!还差一柄!”

墨规趴在地上,血从嘴角不断往外淌。他看着剑光一次次洞穿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身影,心里空荡荡的。往生剑已碎,怎么办,还有什么可以……

这时他看见了那杆枪。

它就那么插在三步外的土地上,暗红色的枪缨连同那条腰穗在风中轻轻摇晃。

像是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等一个人来把它拔起。正是昔日百里桐持之纵横的寂魂枪。

墨规恍惚了一瞬,又像恍惚了很久。

是黄也还是百里桐。他无暇思索,为何神兵天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意,是最后的机会。

“卫长风!!!”

他喉间爆出一声嘶哑的怒吼,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力气,猛地翻身弹起,一脚踢在枪杆之上。

寂魂应声弹起,如展翅孤鹰一般,被他布满伤痕的手牢牢握住。枪入手,一股冰冷而炽热的战意瞬间传遍全身。

人枪合一,开碑裂石,摧心碎骨。化作一道贯穿生死的暗红血芒。墨规将所有残存的力量,所有刻骨的恨尽数灌注于这一枪之中。

一往无前。

枪尖从卫长风前胸捅进去,后背出来。没有遇到丝毫阻碍,顺滑得不像话。他全身被扎成筛子,只留中门这一枪的位置。

卫长风死了。

然后他开始消散。从伤口开始,一点点化作飞灰。不过弹指间,原地只剩那杆寂魂枪还立着,枪尖上挑着一缕未散的黑气。

三百余柄惊蛰剑被云清正尽数召回,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解决。

魔神的魂魄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被这致命一击彻底重创,再也无法依附,化作一团浓郁翻滚的黑气,被强行逼出了崩溃的肉身,暴露在天地之间。

而此刻,周天大阵在云清正的掌控下,已收缩至极,九宫与星宿光网层层叠叠,将这方空间彻底封锁。魔神魂魄左冲右突,却如同困兽,撞在光壁上激起阵阵涟漪,无处遁逃。

她身后那庞大的法天象地之相,寸寸碎裂,融入四面八方灵力之中,汇聚成一道道光。这光是混沌的色彩,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的生机,汇聚成一道庞大的灵力洪流,被她一指引向魔神之处。

没了肉身实体,早晚要回到此处!

伏虎屠龙。

她抬手虚引,那八件曾是祸乱根源、此刻却将成为封印基石的法宝同朝拜君主般依次飞起,带着各色光华,投入那光圈之中。

然后,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那道由她一切所化的混沌之光,猛地向前一推。

做完这一切,云清正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轻轻叹了口气。

“墨规,”她转头,望向那个拄枪勉强站立,浑身浴血的男子。

“我要封阵了。”

这句话如同丧钟,敲碎了墨规最后的侥幸。他像是被惊雷劈中,猛地扔掉寂魂枪,踉跄着扑上前。

“云清正!!你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牺牲你自己来保全所有人吗?!那你呢?!你想过你自己吗?!你自己应该怎么办?”

看着他癫狂痛苦的模样,云清正自是不忍心。她死了痛快,要生者如何。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我今日之终焉,或许正是众生明日之开端,亦是我之道的延续。”

她甚至试图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那笑容在她的脸上,显得脆弱而美丽:“其实我打从一开始没太看上你。觉得你整日冷着张脸,活像谁欠了你几百灵石,看着就不近人情,规矩还多,可烦得很。还非要跟个幽魂似的,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现在想想,我倒有点于心不忍了。”

“罢了罢了,你我缘分,大抵就到此为止了。他日啊,你就找个性情温婉、模样俏丽的姑娘共度余生吧。就当我……当我成功飞升上界,去做那逍遥自在的大乘期老祖去了。”

“云清正……你真蠢……”墨规看着她强装的笑颜,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云清正望着他满脸的泪痕,轻轻叹了口气:“别哭了。你这般模样,叫我如何心安理得?”

“你须知道,这命运的强悍之处就在于,当我站在此刻的境地,回头望去,发现想要抵达这此时此刻此处,那过程中的每一步,竟都不可增减一字。墨规,你信命吗?”

“我不知道何为命。我只知道,我的道,是手中的剑,是肩上的责,是心中认定的人。我想守护宗门,想光复幽冥,更想护你一世周全!可这天道,这世事……为何总是这般无常?!为何总要夺走我最珍视的东西?!”

“我知你有很多痛苦,究其根源,或许就在于总想让万事万物都朝着你心中预想的方向发展。但这世间,无常便是有常,太多东西,非你我能掌控。”

墨规看着她的周身丝丝缕缕的神魂点点飞出,愈发淡薄,它伸出手握紧她,想留她再久一点。

“我云清正,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看似总是慢了旁人一步。于是我便拼了命地去追,途中遇贵人,也得机缘,但也错过良多,放弃不少。不过,路只要一直走,始终会走到某个地方的。若是没能走到最初想去的那处……那么,此刻,此地,此身,便是我云清正认为最好的结局。”

云清正的目光扫过围拢过来的裴玦、中应、凌风、凌霜、洛倾漪……看着他们脸上无法抑制的悲恸。

“你们这样……我还真不放心,有点不舍得走了呢。”

墨规还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棉絮堵着。

“墨规……”

“仙盟当撤。首恶已诛,余者酌情处置,莫要多造杀孽。”

“各宗更需平衡,莫让一家独大。法宝分配,你幽冥宗……便执金刚印吧,以佛门至坚至正之气,镇守无渡崖,涤荡旧日阴霾……”

墨规听着,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传说。

说人死之前,会把一辈子的事都想一遍。原来不是想想就够的,还要把身后事都安排妥当。

“别再住在地下了。又阴又冷。快带着宗内弟子和民众迁到上面来……多……晒晒太阳……”

说完这些,她仿佛了却了所有牵挂,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墨规,最终都化为一片温柔的澄净。她对着他,如同寻求港湾般,张开了双臂。

“辛苦你了……”

“等我。”

墨规脑中一片空白,唯有那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他疯了一般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光影拥抱过去。

他抱住了。

抱住的,却只是一具尚有余温,却再无丝毫生机,冰冷寂静的躯壳。

云清正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双目轻阖,仿佛只是沉沉睡去。

他跪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中央,紧紧拥抱着这世间于他而言最重的珍宝,只觉得自己的魂魄,也随着怀中人的离去,被生生剜去,一同死在了这撕心裂肺的瞬间。

他墨规此生 一次次拼了命地想留住什么,最后留在怀里的,不过是一场大梦初醒后的空寂。

光点彻底散了。

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片地。只是这天地间,少了一个会对他笑、会对他恼、会站在他身前说“此非牺牲,乃无畏”的人。

他抱着那具渐渐冷去的身躯,跪在废墟中央。

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底下早生的华发。

原来人不是慢慢变老的,是在某一个瞬间,就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光雨终歇,天地同悲。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