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苍噬穹 第105章 北冥之引

伽蓝城的清晨，雾气弥漫，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城市。药师殿的檐角上，冰晶在晨雾的浸润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卯时的天光透过雾气，被滤成了一层朦胧的青色，给这座古老的城市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张阿铁静静地蹲在菜园新翻的土垄间，他的目光落在了萝卜缨上凝结的霜花上。这些霜花如同精致的艺术品，细腻而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张阿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地拂过那些霜花，感受着它们的清凉和细腻。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霜花的瞬间，归墟道种在他的识海中泛起了一丝微澜。这丝微澜如同平静湖面上的涟漪，虽然微小，但却引起了张阿铁的注意。他心中一动，仔细观察起那些霜花来。

他惊讶地发现，这些霜花上的纹路竟然与他昨夜参悟的混沌道纹有着七分相似之处！这一发现让张阿铁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瞪大了眼睛，仔细端详着那些霜花，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张家郎君且看这个。明觉的声音混着木屐踏碎薄冰的脆响传来。老僧月白僧袍的下摆沾着露水，掌心托着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龟甲。甲壳表面天然生着螺旋纹路，此刻正随着晨雾流动缓缓变幻，恍如极北之地的极光被封印其间。

青溟手中的刻刀在殿檐下微微一顿，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她的动作轻柔而娴熟，手腕轻旋间，冰屑如雪花般飘落，在熹微的晨光中交织成一张细密的星网。

小沙弥们躲在廊柱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他们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注视着那尊即将完成的冰雕。突然，冰雕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缓缓转动起来。

小沙弥们惊讶地看着冰雕的变化，只见那尚未雕琢完成的明觉眉眼处，竟渐渐浮现出清晰的轮廓。然而，最令人惊奇的是，冰雕的发冠处竟然凝结出了北斗七星的形状，勺柄直直地指向北方的苍穹。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明觉屈指轻叩龟甲，裂纹应声蔓延成河图洛书的纹样，混沌初开时，北极玄冥域孕有三千道泉，施主的归墟道种若要圆满......裂纹突然迸发幽蓝光芒，映得菜园新苗上的露珠皆泛起混沌之气。

在藏经阁的三层，突然传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哈欠声。这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惊得梁上栖息的雨燕惊慌失措地飞了起来。

发出这声哈欠的，正是传说中的凶兽饕餮。这只贪吃的巨兽，昨晚偷偷潜入了藏经阁，啃食了半卷珍贵的《大方广佛华严经》。此刻，它正悠闲地用经页折成的纸船，在功德池中玩耍。

纸船在水面上缓缓地打转，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当纸船行至池心的莲台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原本被浸湿的墨迹，竟然如同有生命一般，缓缓地浮起。

这些墨迹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清晰的图案。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幅星舰残骸图！而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幅图中的星舰残骸，与张阿铁掌心的归墟道纹竟然严丝合缝，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老秃驴又藏私货！饕餮一爪拍碎池面，水花溅湿了扫地僧的芒鞋。它叼着湿漉漉的残页跃下阁楼，金瞳竖成针尖：三十万年前九嶷星舰不是坠在伽蓝，而是......纸页上的墨迹突然流动起来，在晨光中勾勒出冰川连绵的北冥绝域。

青溟的冰雕在此刻彻底完成。当最后一粒冰屑从明觉的衣袂滑落，整尊冰像突然泛起琉璃光泽。小沙弥们惊呼着后退——冰雕僧袍上的褶皱竟化作蜿蜒的混沌道纹，与张阿铁识海中的归墟道种产生共鸣。檐角冰凌叮咚坠地，在青石板上拼出北斗指向的星路。

三日后启程。明觉将龟甲置于菩提树根，裂纹中渗出的幽蓝液体瞬间被根系吸收。树冠上栖息的莹火虫突然振翅，尾光在雾中拖曳出极光般的轨迹，青溟施主的琉璃心需饮玄冥寒气，饕餮施主的因果铃要吞混沌罡风，至于张施主......老僧抚过树身上新生的年轮，那里浮现出初代饕餮在冰川中长眠的图腾。

接下来的三日，伽蓝城浸润在某种奇异的氛围里。张阿铁照常打理菜园时，发现新种的莴苣叶脉自发凝成混沌符文；青溟为小沙弥们雕刻冰玩具时，那些小兔小马的瞳孔里总会闪过冰川倒影；连饕餮偷吃的供果都变得不同——每颗苹果的果核都呈现出北冥星图的纹样。

临行前夜，王大娘挎着竹篮等在渡口。炊饼裹着星砂与桂花蜜，在油纸包上烙出北斗图案。带着路上吃，她将温热的油纸包塞进张阿铁怀里，北边冷，记得用归墟道种温着。卖菱角的刘婶默默递来一斗新剥的莲子，每颗莲心都嵌着粒冰魄凝成的导航符。

启程的那一天，伽蓝城被一层厚厚的晨雾所笼罩，仿佛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片朦胧的梦境之中。药师殿的檐角上，冰凌垂落下来，足有三寸之长，宛如银白的珠帘，在地面上铺就了一条晶莹剔透的送别之路。

饕餮难得地端坐在船头，一改往日的顽皮模样，变得异常正经。它那粗壮的脖子上，系着一根鲜艳的红绳，红绳上串着一只小巧的噬器铃。随着江水的波涛起伏，噬器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在为这次远行送行。

就在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的瞬间，明觉的冰雕突然动了起来。他那原本僵硬的手指，竟然缓缓地抬起，指尖处凝结出一丝寒光。这丝寒光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地射向木船，将整艘船都包裹在一层混沌的结界之中。

此去经年。老僧本尊立在渡口石碑旁，手中转动的念珠突然崩断。一百零八颗舍利子坠入江水，激起的水花在空中凝成九嶷星舰的虚影，当冰川映出三重极光时，切记要聆听混沌祖脉的心跳声。

木船推开晨雾时，张阿铁看见江水突然倒流。归墟道种在识海舒展根须，吞噬着时空长河泛起的涟漪。青溟的琉璃心泛起霜纹，将北方袭来的寒风雕琢成指引方向的冰雀。而饕餮正盯着自己爪间的薄霜发呆——那霜花里冻结着它三百年前啃食佛经时落下的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