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佛还是魔 第104章 破晓之教

我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他见我只是轻应一声，心中竟又开始忐忑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袈裟的边缘，那名贵的料子被他捻得起了褶皱。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平静，是对失去我深不见底的恐惧。

“夫人的每一丝情绪，都会……牵动我心。”

我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害怕被抛弃的脆弱，我只应了一声。“好！”

听到我简单的回应，他眼中竟生出几分难以名状的情绪，似是期待落空，却又因我的接受而感到一丝慰藉。

“夫人….....好好歇息。”

他便站到不远处，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玉雕，明明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就在此处，哪也不去。”

他就那样站在床边，离我不过几步之遥，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

眼前的空妄，像一只受了惊、收敛了所有利爪的巨兽，明明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却只敢用那双盛满了不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我再也无法忍受他这副模样。

“过来！”

我的声音很轻，在这静谧的寝殿中却格外清晰。

他浑身一僵，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望着我，一时竟不敢动弹。

“夫人……方才说什么？”他的声音极轻，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又疼又好笑，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过来。”

这一次，他听清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

他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缓慢。

“夫人有何吩咐？”他低声问。

我叹了口气。

“你呀！”我轻声说，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宠溺。

这两个字仿佛一道咒语，让他紧绷的身体瞬间垮塌了一丝。

“我.…..”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傻子，”我闷声说，“记住，只要你不离开魔界，没有人会离开你！魔界是我家，任何时候你回来都能找到我和孩子。这里也是你的家。”

“嗯……”他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应，带着哽咽，“我记住了……不会离开魔界，不会离开你们.……...”

许久，他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这里……就是我的归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最后一道锁。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你也是我跟孩子的归处！所以，以后不许想东想西的！”

“好……”

他终于舍得抬起头，那双眸中翻涌的暗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柔软与安定。

他凝视着我。“以后……不想了。”

“我们......一家人。”他压低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许下承诺。

“嗯。”我应着，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贴在他自己的脸颊上。

他沉默了许久，才用喃喃的语气说道：“若是早知道，与你争执会让我这般痛不欲生….我宁愿……从来都没有和你吵过。”

他话语里的悔意如此真切，却也瞬间勾起了那段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我心头一刺，忍不住开口：“谁知道你呢？我大着个肚子，你还跟我吵架，打架！带着修仙界一大半的人来打魔界。”

“当时如果魔界的天道和父亲没有出手的话！我一个人能扛得住吗？”

“我不跟你动手，但你当时看到修仙界些人死在你眼前，你啥感受？很多人你都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的质问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向我们之间那道尚未愈合的伤疤。

★★★

那一句句质问，穿透了此刻温存的假象，将空妄瞬间拉回了那片尸山血海的地狱。

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漫天的血色，魔气与灵力交织碰撞，法宝碎裂的哀鸣与修士临死前的惨叫混杂在一起。

他站在大军之前，妖异得如同魔神的旌旗。

他看到了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其他宗门的翘楚，甚至有他虚空宗的弟子，他们在天道之力下，如脆弱的草芥般被收割。他们的眼中带着惊恐、不解、愤怒，最终都归于死寂。

★★★

“那时…….”他开口。

他心脏传来一阵熟悉的抽痛，呼吸都为之一滞。

“看到他们死去，我没有半分怜悯……..哪怕是我虚空宗的弟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被撕扯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真实。

他真正痛的，是她的眼神。是她站在魔界大军之前，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痴缠爱意的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刻骨的恨意。

“但我没想到……你会那样毫不留情，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痛……”

他的唇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再说不下去。

那些修士的死亡，不过是背景板上模糊的血色，而她冰冷的眼神，才是刺穿他神魂的利刃。

我问那个最残忍的问题：“如果，当时我要和孩子献祭，你带来的战争，你会什么感受？”

“不要……不要再说那个字……...”

他浑身猛地一震，扣在我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力道大得让我生疼。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眸的眼尾，已经染上了一片病态妖异的红。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像是溺水之人。

“我的心会……像是被千万把利刃同时贯穿……...如果真的失去了你和孩子…...我宁可这天地都一同毁去。”

他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浸透了绝望。

我终于明白，那场战争，对他而言不是手染鲜血，而是我以同归于尽为代价的决绝。

看着他痛苦到扭曲的容颜，我的心也跟着揪紧。

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用严厉的语气说道：“所以，不能动不动就生气。或者，动手杀人！”

“动不动就用不该用的力量去杀人！”

“我……”他被我的话刺痛。“是我错了……”

他再次将我紧紧抱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我此刻真实地存在于他的怀中。

“妄自尊大，被魔胎之力影响，差点.....”

他没有说下去，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差点......就永远地失去了我。

他沉默了许久后开口，“以后…..我会控制自己，无论是魔胎之力，还是…..脾气。”

“知道了，别谈这个！”

我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拉扯，转开了脸。

“好，不谈这个。”

他顺从地应下，他的目光转移到一旁摇篮里安睡的妄瑞宁身上。

“孩子睡得安稳。”

昨夜他那番几乎是剖心沥胆的剖白，言犹在耳。

那双眼眸里，第一次盛满了如此清晰的、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恐惧。

他说他害怕，怕我厌烦，怕我离开，怕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幻梦。

我这才明白，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内里早已被名为“不安”的烈火烧得千疮百孔。

他不是不懂爱，而是不敢爱。

既然他害怕，那我便主动。

晨光熹微，金色的光线穿过雕花窗许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的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怎么醒得这样早？”

看着他这副故作镇定的模样，我心底那点促狭的念头便冒了出来，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我的笑声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空妄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努力维持着平静，可那不自觉摩挲着袈裟边缘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宁。

“为何……..突然这般笑？”他问。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

“怎么会突然这么问？看着你开心就想笑呗！”

“看着我…...开心？”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言语，低声重复着我的话。

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化作一句确认：“你.…当真?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笑容愈发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