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下田舍 第160章 舰阵横沧海，旗扬香江畔

登州港的晨光里，“威远号”巡洋舰的钢铁舰身泛着冷硬的光。苏砚秋踏着舷梯登上甲板，海风掀起他的袍角，带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海军提督邓世昌身着藏青色军服，正站在舰桥旁等候，军靴踏在钢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苏大人，舰队已整备完毕，随时可以启航。此次护航的有三艘巡洋舰、五艘炮艇，沿途将进行海上演练，让您看看我大明海军的新模样。”

甲板上，水兵们列队而立，白色制服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腰间的佩剑随着海风轻晃。苏砚秋走过队列，见他们年轻的脸上虽有晒痕，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这些都是去年从海军学堂毕业的新兵，”邓世昌介绍道，“最小的才十七岁，却已能熟练操作舰炮瞄准。”

一声汽笛长鸣，“威远号”缓缓驶离港口，身后的舰队依次跟上，在海面上划出白色的航迹。站在舰桥远眺，蔚蓝的海面上，舰桅如林，炮口直指天际，昔日只敢在近海游弋的小船，如今已能纵横万里海疆。

“大人您看，”邓世昌指向右侧的“靖海号”炮艇，“那是格致馆新造的‘快炮艇’，航速比旧式船快三成，舰炮用的是‘后装弹’，一分钟能发五炮，去年在南海驱逐海盗时，立了大功。”

苏砚秋望着炮艇上旋转的炮塔，想起三十年前第一次见海军操练，那时的舰炮还是前装滑膛炮，填一发炮弹要五个人忙活半天。“变化真是翻天覆地。”他感慨道。

午后，舰队在预定海域展开演练。信号旗在桅杆上飘扬，各舰按指令变换阵型，时而排成纵队，时而组成环形防御圈。突然，“威远号”的主炮发出轰鸣，炮弹落在远处的靶船附近，激起冲天的水柱。水兵们在甲板上奔跑穿梭，装填、瞄准、发射，动作一气呵成，汗水浸透了制服，却没人放慢脚步。

“这是‘协同射击’训练，”邓世昌指着海图，“各舰通过旗语和信号灯配合，确保火力覆盖无死角。去年南洋有商船遇袭，我们的舰队就是用这阵型，十分钟就击退了海盗。”

演练间隙，苏砚秋来到水兵宿舍。舱室虽狭小，却收拾得整齐，吊床上方挂着各人的家书和海图笔记。一个叫陈阿福的年轻水兵，正趴在小桌上给家里写信，信纸边角已被海水浸得发皱。“俺娘总担心俺在海上吃苦，”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舰上管饱，还有医官，比在渔船上安全多了。俺就想多立点功，将来让俺娘也住回带院子的房子。”

苏砚秋看着信里歪歪扭扭的字，写满了对家人的牵挂和对建功的渴望，心中微动：“海军不仅是保家卫国，也是让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能靠自己的本事，给家人挣个安稳日子。”

航行第三日清晨，了望哨报告：“前方发现香港岛！”苏砚秋走上甲板，果然见远处的海平线上，一片岛屿渐渐清晰，码头的塔吊如钢铁巨人般矗立，西洋式的建筑与中式的骑楼交错，在晨光中勾勒出繁华的轮廓。

“香港如今是大明的‘通洋商埠’，”邓世昌说，“各国商船云集，咱的海军在这里常驻，既是保护商民，也是向万国展示我大明的海疆实力。”

舰队驶入维多利亚港时，码头上响起了礼炮声。香港总督带着文武官员前来迎接，各国领事也站在岸边观望。苏砚秋站在舰首，望着港内悬挂着大明龙旗的商船、巡逻的海军炮艇、忙碌的码头工人，忽然想起年轻时听闻“香港被西洋人占据”时的愤懑，如今龙旗高扬，海疆稳固，终是不负先辈的期盼。

检阅仪式在港内的海军基地举行。数百名水兵列队接受检阅，军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声响。苏砚秋走过队列，看着他们胸前的勋章——有“缉私功”“护侨功”“海战功”，每一枚背后都藏着故事。

“你们是大明的海盾，”苏砚秋的声音在海风里回荡，“盾要硬，才能护得住身后的商埠、渔船、万家灯火；心要热，才记得住为何扛枪、为谁守海。香港是通洋的门户，更是国威的窗口，你们在这里多站一班岗，百姓在大陆就能多睡一个安稳觉。”

水兵们齐声呐喊：“誓死护海疆！”声浪撞在港内的建筑上，激起阵阵回响。

仪式结束后，苏砚秋登上基地的了望塔。远处的海面上，舰队正巡航，龙旗在桅杆上猎猎作响；近处的码头上，华商们向水兵们挥手，孩子们举着小旗奔跑；西洋领事们看着这一切，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

“大人，您看这景象，”邓世昌站在一旁，语气里满是自豪，“当年您力主‘建强海军、开海通商’，多少人说‘海患无穷，不如闭海’。如今看来，海不是祸，是福——通了商，百姓富了；有了舰，海疆安了。”

苏砚秋望着无垠的海面，夕阳将海水染成金红，舰队的剪影在浪涛中起伏，像一群忠诚的守护者。他知道，海军的征途从不止于香港，更在更远的海域；而他们守护的，也不止于疆土，更是一个民族向海而生的勇气与尊严。

夜色降临时，“威远号”的灯火与香港的万家灯火连成一片。苏砚秋站在甲板上，听着海浪拍击舰身的声音，像在诉说着一个古老国度的海疆新篇。他忽然明白，所谓盛世，不仅是陆地上的五谷丰登，更是海面上的舰阵威严，是龙旗所至，商路通达，百姓安康。

这一夜，香江无眠，舰上的水兵们还在擦拭炮管，他们知道，明日的太阳升起时，又将是巡航的一天——为了身后的繁华，为了心中的家国，风雨无阻，一往无前。